“真的嗎?”喬琳感興趣地要求加布裡埃爾打聽一下醫生的聯係方式。
她不是很在乎劇組的工作人員們都在背後說她什麼,至少他們能完美地服從她的要求就行,到目前為止,他們除了給她起善意的昵稱外,沒有其他出格行為。
一切都很順利,順利到幾乎讓喬琳感到害怕,可與此同時,她的信心也在史無前例地增長著。
她儘量每兩三天就給戴蒙打一通電話,還時不時收到諾埃爾的電話。偶爾利亞姆會抓到諾埃爾給她打電話,這家夥的聲音就會突然出現在電話裡,蓋勒格兄弟的話筒爭奪戰就會上演,讓喬琳在緊張的導演工作裡多了不少笑料。
除此以外,她還在寫導演日誌,也偶爾給保羅寫一點簡短的信件。她實際上並不是寫給保羅的,她隻是假設那個收信人是能理解她的導演生活掙紮的保羅,他肯定能明白她在說些什麼。
整個《熱淚傷痕》的全部場景分為兩個時間線,一個是故事發生的現在,一個是過去的回憶。喬琳在安排拍攝日程時特意將它們儘量安排在了不同的拍攝階段,好讓演員們更好地保持情緒的連貫性。
這也給藝術和燈光等部門減輕了壓力,畢竟在她的設想中,對過去的回憶要在一種更溫暖、平和的色調中拍攝,而現在時的圖像則要跟新斯科舍的冬季自然風景相稱,更冷硬,全程都處在一種灰暗的、蕭索的氛圍中。即使大部分調色工作都要交給後期的專業工作室處理,拍攝時攝影部門還是得提前準備好一切,尤其在膠片的選擇和光線帶來的明暗對比上保持慎重,為後期調色提供條件。
喬琳知道自己在拍一部非傳統的史蒂芬·金電影,她很少保留史蒂芬·金原著中的恐怖橋段,還刪掉了可能會聯係到另一部小說的超自然線索,她實際上把這個故事當成了一個帶有心理驚悚特質的劇情片來拍攝,而不是在拍一部傳統恐怖片。
這種做法當然有可能會帶來驚喜,但也很可能會引起巨大的失望和批評。這種感覺讓她忍不住興奮到顫抖,如果成功來得輕而易舉,那還有什麼意思?
這可能會是一個巨大的失敗,但她正全身心地擁抱它。
唯有個問題,她抽煙抽得太狠了,不過她在拍攝期間完全戒了酒。
時光飛逝,拍攝日程已經進入了後期,喬琳最喜歡的橋段要上演了。
《熱淚傷痕》裡一開始出現的“受害者”薇拉是個刻薄的女人,她要求她的雇工們必須按照她的一切指示行動,包括在最寒冷的天氣裡,用標準的6個晾衣夾在室外掛曬衣物,每天拋光銀器以至於她能在上麵看到自己的倒影。即使她的要求如此繁重苛刻,她給付的薪資也微薄得可憐。這麼多年裡,隻有女主角多洛雷斯留了下來,一直為這個刻薄的老婦人服務。
多洛雷斯的殺人動機不僅限於如此,更關鍵的是她還是薇拉的遺產繼承人,這無疑加重了她的謀殺嫌疑,特彆是當郵遞員走進薇拉的房子時,她似乎正舉著疑似凶器的擀麵杖,而薇拉已經倒地身亡。
可薇拉的故事也並不像表麵上的那麼簡單。她確實是個刻薄的老婦人,卻也有著一個謎一般的過去,她聲稱她的丈夫在一次意外事故中死亡,真的是這樣嗎?
如果說劇組中所有演員中誰的表現最讓喬琳的驚喜,那麼一定是扮演薇拉的朱迪·帕菲特。
朱迪大部分的表演生涯都是在英國的電視屏幕上,因此喬琳完全不熟悉她過去的作品。之所以她挑選了朱迪來扮演這個重要的配角,是因為選角導演的力薦,再加上朱迪在試鏡中確實表現出色,喬琳沒理由拒絕這個選擇。
事實證明,這絕對是個好選擇!當朱迪出現在屏幕中時,她完全搶走了鏡頭的注意力。當她跟凱西這樣的實力派一同表演時,兩個人之間的強力化學反應幾乎讓喬琳產生了雞皮疙瘩。
鏡頭前的薇拉正坐在沙發上繡著帕子,她注意到了雇工多洛雷斯今天的失常,追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多洛雷斯忍不住痛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擦去眼淚道歉:“對不起,夫人……”
“薇拉。”
在多洛雷斯有點驚訝的眼神裡,薇拉低頭繡著帕子,“任何在我客廳哭成淚人的人都應該叫我薇拉。”
這點隱秘的善意立刻點亮了多洛雷斯的心。
薇拉繼續說著:“告訴我,多洛雷斯,什麼事讓你這樣像石頭一樣堅硬的女人在我麵前崩潰?”
多洛雷斯痛哭著說了丈夫喬如何背著她清空了她的賬戶,裡麵是她給女兒存的大學基金,整整三千美金。
薇拉平靜地回答:“彆指望我,多洛雷斯,我沒什麼閒錢。”
多洛雷斯早就預料到了她這個反應,平靜地歎了口氣。
薇拉追問道:“你打算做些投資嗎?”
多洛雷斯帶著憤怒和泄氣的態度回答:“我正準備遠走高飛!”
薇拉停下了動作,靜靜地盯著她的雇工。
多洛雷斯繼續說:“我本打算在他回來前帶著女兒一起走,”
薇拉摘下了她的老花鏡,“哇,這真是戲劇化!為什麼要逃亡呢?”
多洛雷斯痛苦地在薇拉的逼問下說出了對丈夫的懷疑,懷疑他猥褻了他們的女兒,儘管女兒不願意承認,但她知道這事確實發生了……
薇拉平靜卻憤怒地說:“你以為你能跑到多遠呢,多洛雷斯?你連這個島都沒出去過!你以為他找不到你嗎?這是個令人絕望的男性世界!”
“也許我猜錯了……”多洛雷斯遲疑道。
薇拉立刻打斷了她的話:“萬一你是對的呢?”
她的眼睛逐漸發紅了,淚水開始在她的眼圈裡打轉,“每天都有丈夫會死,多洛雷斯,為什麼?當你在這兒啜泣時他可能就死了。他們死了,他們的錢就會留給他們的妻子……”
她的眼睛裡有種凶狠且異常堅定的光,“我早就知道這一點,不是嗎?有的時候他們從他們的情婦家開車回來,刹車突然失靈……多洛雷斯,一個意外可以成為不幸女人的摯友。”
她堅定地點了下頭,過兩秒才低頭讓那滴眼淚流了出來。
“停!”
喬琳喊了停,在跟攝影師一同檢查完膠片後笑著對所有人點了下頭,“這一條過了!不能更好了!”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知道他們越來越接近完工了。
在薇拉暗示完多洛雷斯她最大的秘密後,她在日食即將到來時送給了薇拉兩副日全食眼鏡。多洛雷斯立刻明白了薇拉的暗示。
“多洛雷斯,”朱迪在鏡頭前說出了喬琳全劇本中最喜歡的那句台詞,“有的時候,做個壞人,是女人唯一的出路!”
多洛雷斯表情沉重地點了下頭,顫抖著伸出手接過了禮物,“謝謝你,薇拉!”
“不客氣,你今天可以先回家了,記住,日食是在5點!”
“卡!”
喬琳示意攝影師走到B點,“我們需要一個這個角度的追蹤鏡頭!”
等這個鏡頭拍攝結束後,喬琳再次跟攝影師一起檢查了膠片。她腦海裡構想出了此前已經拍好的那幾幕場景——
多洛雷斯帶著酒回到家裡,一直等待著時機。在日食即將發生前,她激怒丈夫跑到她意外發現的荒井前。她跳過了那處荒井,而丈夫如她所願掉了進去。
她看著他吊在井邊苦苦掙紮、哀求,然後死去。
她看向天空,日食發生了,那是一次有記載以來最長的日食。
喬琳滿意地點了點頭,拿起她的喇叭笑著說:“好了,各位,我們收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