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鏡之前沒見過世麵,才被這個狐狸精勾引了,現在雲鏡被縣學的先生賞識,先生有意招他為婿,哪還看得上這種村裡的哥兒!”
“要我說,可惜前幾天福寶把他推下去後沒讓他直接摔死,不然省我們多少事。”
趙氏罵著這些老生常談,直到福寶打了個哈欠,才停下讓大家散了睡覺。
“娘!彆生氣,我下次看到那個狐狸精再推他一下,幫娘弄死他!”福寶在趙氏懷裡撒嬌。
“還是我的兒貼心。”趙氏摟著小兒子,“不過那個狐狸精有些邪異,上次之後肯定有防備,你年紀小怕是會吃虧。”
“你彆急,娘已經讓人去上梁村找他娘家人了,收拾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哥兒,娘有的是辦法。”
“……”
最後一個出門的大兒子杜雲湖關上門,無聲地歎了口氣,心情十分沉重。
他回到自己的小家住的西邊廂房,柚哥兒已經在炕上睡著了,魏榴花手裡拿著嶄新的布料,怔怔出神。
“放下等白天再做,彆熬壞了眼睛,沒那麼著急。”雲湖有些心疼。
魏榴花幽幽地歎了口氣,沒有看他,“柚哥兒三歲了,彆說新布,連一塊整布做的衣裳都沒穿過。”
用的全都是從破的不能再破的衣服上裁下的小塊拚接出來的布,得虧魏榴花手巧,不然怕是都不成衣型。
杜雲湖坐在門檻上,麵朝屋裡,雙手捂臉,心中一陣酸澀。
有後娘就有後爹,爹娘偏心不是一天兩天了,如今家裡的地幾乎都是他和媳婦在種,農閒時夫妻倆還要打短工、繡花做衣服補貼家用,可賺的錢他們卻一文都花不上。
一個孝字當頭,上麵是親爹,他們能怎麼辦呢。
魏榴花轉頭看著炕上瘦弱到連呼吸都不太明顯的小哥兒,流下兩行淚。
“我娘家表姐嫁到了鎮上,和鎮上大夫交情不錯,上次趕集,我偷偷帶著柚哥兒去找大夫免費看了看。”
“他說柚哥兒確實因為出生時不足月所以身體不好,但這不是病,隻要好好養,就能變好。”
“柚哥兒一直這麼虛弱,是餓的。”
“杜雲湖,他是餓的……”
魏榴花張開嘴,眼淚不住地往下掉,她想嚎啕大哭,卻怕驚動不遠處的婆婆,隻能狠狠地掐自己的手心控製。
杜雲湖抹了把臉,手上一片濕潤。
他沙啞著開口,“你想賣甜菜根,但家裡的東西娘都有數,肯定瞞不過她。”
魏榴花搖頭,她已經想過了,“我娘家村子在山溝裡,土地沒杜家村的好,那些種不了其他東西的犄角旮旯裡種了不少甜菜,葉子喂牲口,下麵的根勉強當菜吃。”
“咱們找個借口駕騾車過去多收些甜菜根,回來賣給華哥兒,賺裡麵的差價,你看怎麼樣?”
杜雲湖眉頭皺了又鬆,鬆了又皺,無法下定決心,他當了半輩子老實兒子,還從沒和長輩扯過謊。
魏榴花急了,“是不是等我們娘倆都餓死埋進土裡,你才高興!”
魏榴花的聲音稍微高了一點,炕上的柚哥兒被驚醒,細聲細氣地哭了兩聲,上房那邊立即傳來趙氏的罵聲,讓他們把孩子的嘴捂上,彆吵到福寶睡覺。
杜雲湖閉眼深深吸了口氣,心臟在胸腔中劇烈跳動著。
待趙氏罵完後,他對媳婦低聲說,“華哥兒說明天早上就收甜菜根,你娘家那麼遠,趕著騾車來去也得大半天,怕是來不及。”
魏榴花搖頭,“華哥兒說有多少收多少,加上族長的態度,我覺得他的糖肯定賣得很好,村裡的甜菜根用完了,總得再從外麵收。”
“這樣,我明晚偷偷去他家打聽一下,問問到底要多少,如果華哥兒說收,我們就走一趟。”
杜雲湖有些不放心,“福寶推了華哥兒,娘和華哥兒剛鬨完,我怕華哥兒不待見我們。”
魏榴花一咬牙,“總要試試,如果這不敢那不敢,在哪裡都弄不到錢。上房裡的那個得罪的人,又不是我得罪的,大不了我給華哥兒跪下求他,為了柚哥兒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在大夫告訴她柚哥兒的病是餓出來的,回來卻看到福寶嫌雞蛋黃太乾不想吃在地上亂丟時,魏榴花的心就徹底硬了。
杜雲湖張了幾次口,最後歎了口氣,默認了魏榴花的話。
這是他的媳婦,炕上是他的小哥兒,作為一個男人,他要給他們的小家撐起一片天。
“你明晚去見華哥兒,記得提醒他一件事,我剛才聽娘給福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