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鐺端著剛去領回的果盤進門時,便瞧見自家王姬炯炯有神地望著手裡的信紙,一副誌氣滿滿的模樣,有些疑惑地眨眨眼,問她,“您在作甚?”
“哦,沒事”,沈卿晚尷尬一笑,將手中信紙鋪平折好,放進匣子中,見她手裡端著果盤,腕上還有包點心,便上前幫她接應,“這些是哪裡來的?”
“皇後娘娘賞的”,幺鐺將點心放好,“一大早便有人喊奴婢去領這些物什,說是皇後娘娘賞您的,要您補補身子,還有鹿茸雞湯在爐上煮著,奴婢一會兒便去給您端來。”
沈卿晚看著這一大盤琳琅水果和禦用點心,小聲念道:“皇後娘娘的消息倒是靈通。”
“王姬您說什麼?”
沈卿晚笑著搖搖頭,去取了些碎銀給幺鐺,吩咐她:“幺鐺,你派人去雅德堂買些上好的毛筆硯台,包好送去宋府交給青陽郡主,再傳話,問她近日有空閒時,可否來秦安殿小敘。”
“是,王姬。”
看著幺鐺離去的背影,沈卿晚在心中算著離謝瀛生辰不足三月,不知到時能否如期獻上一副畫像,為他慶生。
東宮側院書房外。
一花白胡須的老人著紅袍官服求見,李暘從屋內走來,恭敬將人請進書房。
“賜座”,謝瀛在案前正身,放下手中朱筆,正色道:“先生。”
“太子殿下”,老先生行過禮,被李暘扶著坐下,頷首示過謝意後,道:“老臣今日叨擾殿下,是為稟報江南水患一事。”
“先生請講。”
“是,殿下,近來江浙一帶雨水纏綿,河水上漲許多,雖前年所建堤壩可暫緩些時候,可終非長久之計,老臣昨日去請見過陛下,可陛下龍體有恙,加前幾日不幸染上風寒,現下還需靜養,便令臣來與殿下商議此事,之後再上書給陛下決斷,因而臣今日來,便是想將這幾份奏疏呈給殿下一閱,請殿下定奪是否該遣人往江浙去改修河道,以絕水患。”
老先生說話時,總時不時咳上幾聲,原本便蒼老的麵容上更顯憔悴。
“張先生是內閣的老人了,在此事上自然有經驗和考量,孤不能及”,謝瀛彎唇看向麵前的這位年邁首輔,指尖在案上輕輕落下又起,“此事且由先生定奪,孤便不插手多事了。”
聞言,老先生撐著拐杖,顫顫巍巍地站起身,笑道:“殿下看得起老臣,是老臣之幸,臣定鞠躬儘瘁,力竭江南水患之事,確保糧船入京之途無虞。”
“那便有勞先生了”,謝瀛起身,吩咐李暘:“送先生。”
“是,殿下”,李暘應聲上前攙著老人,恭敬道:“閣老您請。”
“哎,好”,老人又咳了一聲,向階上那位行禮:“殿下,那臣便先退下了。”
謝瀛頷首目送。
隻是人還未等走出幾步,拐杖便在地上停駐,李暘順應他步伐停下,見他又轉身向謝瀛說道:“對了,殿下,臣還有一事。”
“先生請講。”
“臣小女的及笄禮,還想請殿下一同慶賀,不知殿下可否願留出一日閒暇,移駕臣敝舍。”
“先生且將時日說與李暘記下,婉兒的及笄禮,孤定不會缺席”,謝瀛轉了轉手上玉扳指,麵上和氣。
“那臣便在此,替小女謝過殿下了。”
“先生客氣”,謝瀛說完,看了一眼李暘。
李暘見狀,忙道:“閣老您請。”
待門闔上,謝瀛麵色俞冷,拂袖坐下,抬筆在紙上寫下“張仇貞”三字。
“殿下,張閣老走遠了”,李暘將人送走後,回來稟報。
“嗯”,謝瀛拿起朱筆,在硯台上重重落下,待朱紅浸染,才肯起筆,“李暘。”
“殿下,奴婢在。”
謝瀛將朱筆落在方才寫下的三字上,塗抹至不見黑色墨跡,“派人盯著張仇貞,待他派去江南治水的人動身,便命人跟上,有情況及時來報。”
“是,殿下,奴婢這便去辦。”
李暘領命便要走,卻又聽主子問道:“今日秦安殿可有什麼動靜?”
“回殿下,今早皇後娘娘那裡知曉您昨夜留宿秦安殿的消息,便賞賜太子妃娘娘些滋補物什,之後娘娘身邊伺候的那個小宮女去找了個下人,給了些銀兩,奴婢派的手下問過那人,說是娘娘要給青陽郡主送筆硯,請她無事時來秦安殿小敘,除此之外,便是娘娘方才獨身去了後花園那處,說是想要自己走走,未叫人伺候”,李暘一股腦把沈卿晚幾個時辰的行蹤全都吐露出來,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汗,方才送完張仇貞還未歇過來,仍有些氣喘。
“好”,謝瀛將案上疏文闔上,轉了轉脖頸,起身道:“隨孤去後花園。”
“殿下?”李暘擦著汗的手一滯,驚愕瞪圓的眼珠隨著謝瀛身形遊轉。
他不敢相信他這位常年書房沙場朝堂三點一線的主子,竟主動提出要去花園走走,於是咧著嘴,追在謝瀛身後,笑吟吟問道:“殿下今日這般有興致,可是因為太子妃娘娘?”
“多嘴”,謝瀛冷哼一聲,“孤是去瞧瞧那後花園的牡丹開得如何了。”
“奴婢掌嘴”,李暘作勢扇了自己一巴掌,樂嗬嗬跟在謝瀛身後,琢磨要不要將此事上報給皇後娘娘。
“此事,不許與母後說。”
正想著,謝瀛便給他下了禁言令,李暘心想,太子殿下該不會有讀心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