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遙遠,沈卿晚不知自己何時竟睡去了。
再醒來時,馬車中已點上燈燭,車外有人聲嘈雜,大抵是要到靈厓寺了。
還未適應突來的光亮,她微微眯起眼睛,眼前有些朦朧,緩了緩神,發覺側臉正抵著什麼堅硬的物什,脖子也略覺得僵硬了。
她漸漸正身,活動了一下脖頸,這才反應過來對麵已沒有了謝徵的身影,她瞬間醒過神,側目見他正在她身側坐著。
謝徵看著她,嘴角是不加掩飾的笑意,見她轉來,才輕聲問道:“醒了?”
沈卿晚一愣,忙往一旁挪了挪,眨眨眼,有些難為情道:“勞煩王爺,臣妾不知怎麼就睡了過去。”
“無事”,謝徵起身坐回對麵那處,笑道:“卿卿舒適便是。”
沈卿晚莞爾一笑,想他當真待人包容,也難怪在朝中名聲那樣好。
待馬車漸漸停下,一陣陣通報聲傳來,沈卿晚正了正身上衣裝,道:“王爺,到了。”
謝徵頷首,隨後先一步下車,為沈卿晚掀開車簾,伸出手,“如今太子不在,卿卿可願賞本王薄麵?”
“有勞王爺”,沈卿晚淺笑,將手搭在他的掌心之中,觸碰一瞬,略帶涼意的指腹被有力溫熱的手掌包裹。
隻是她不知他為何這樣執意要攙扶她下馬車。
“皇嫂!”
沈卿晚聞聲抬眸,見五皇子提著巡夜燈跑來,身旁還帶著十三皇子。
手還被謝徵牽著,她想抽回卻不見謝徵放手,便隻好小聲道:“王爺,臣妾站穩身子了。”
“好”,謝徵這才將手鬆開。
而掌心中仍殘餘她的溫度,他微隆起手指,摩挲體會其中餘溫。
沈卿晚給兩人回了禮,見他們二人在她與謝徵之間瞟來瞟去,又聽五皇子問道:“皇叔怎與皇嫂共乘一輛馬車?”
謝徵麵不改色道:“馬車少了一輛,隻好委屈太子妃娘娘與本王同乘。”
“哦”,五皇子撇撇嘴,將手中的巡夜燈抬得高些,照亮在他們四人中間,這樣能看得清臉上神情,“大哥要我們照顧好你,皇嫂便隨我們一起走吧。”
“好,那便有勞五皇子和十三皇子了”,沈卿晚笑容得體,應下。
謝瀛之命,她能如何。
謝徵卻微側過身,將她攔下,“你們還要隨皇上去堂中上香,廟堂之中女子不得踏進半步,難不成要你們皇嫂在門外候著?”
五皇子張了張嘴,卻實在沒有可以反駁的,隻好問道:“那如何是好,大哥要我們照顧好皇嫂,要是出了什麼意外,我們可擔不起那罪責。”
說著,五皇子又頗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大抵是在陰陽怪氣謝瀛之前為她處罰奴婢一事。
“你們且去做你們應當做的,太子妃交給本王便是,若當真出了什麼意外,本王親自去太子那裡領罰。”
謝徵眸光向下掃了他們一眼,不等兩人回應,他便先一步揚手示意沈卿晚,語氣柔軟許多:“娘娘。”
她著實不想在宮外,也要受著謝瀛的監視,恰好謝徵為她找了個適當的理由,她順勢而為也好。
沈卿晚看那兩人麵色鐵青站在原地,頷首:“多謝五皇子,十三皇子關照。”
說完,才隨謝徵離開。
看著兩人背影,五皇子才後知後覺與十三皇子問道:“皇叔方才是在替她說話?”
十三皇子點點頭又搖搖頭,抱臂佯裝深沉卻聲色稚嫩:“皇叔不會也被下蠱了吧?”
路上,有太監想要上前陪侍提燈,卻被謝徵接過夜燈,於是隻有他們兩人並行。
謝徵在她身側,她堪堪能抵他肩膀的高度,燈被他拎得低一些,努力靠向她那處。
步子似乎也有意放慢了些,這樣能夠與她並肩。
周圍是嘈雜的腳步聲,時不時有僧人路過雙手合十行禮:“阿彌陀佛。”
謝徵瞧著似是與他們相熟識,偶爾還會駐足與路過的僧人說上一二。
他負手而立,手裡提著明燈,一身青白袍衫靜謐出塵,停下與僧人交談時竟也毫不違和。
期間有位胡須花白的僧人上前,與他:“阿彌陀佛。”
謝徵微笑回禮,溫聲:“住持,近來如何?”
住持躬了躬身,闔眸:“無欲無求,淡泊而已。”
說完,他看了一眼沈卿晚,“這位施主便是你所說之人?”
“正是”,謝徵垂眸,眸光柔和。
住持頷首,“後山那處照看得尚好,你明日可是要去看看?”
“是,有勞住持。”
“阿彌陀佛。”
待住持走後,沈卿晚才開口,詢問:“王爺,方才住持說的是何意?”
什麼所說之人?
謝徵垂眸向她,眸中澄澈如皎潔月光,似有細碎光亮閃爍,柔聲:“總有一日你會知曉,可惜並非今日。”
說完他便邁步離開,不給她追問的機會。
謝徵如迷霧,雖近在眼前,卻難探虛實。
有人快步走著,時不時向後望著,沒注意到身前,差點撞在謝徵身上,幸而被他躲過。
那人定睛一看,這才停駐腳步,與謝徵拱手道:“王爺。”
少年瞧著年紀尚輕,可舉止間的沉穩卻遠不像年齡那般局限,一身墨色,腰間束著殷紅束帶,頭發高束成馬尾,迎麵是意氣風發的少年氣。
“哎呦,世子您怎跑這了,可叫老奴好找啊。”
有太監拎著燈從後麵追來,滿頭大汗,不停喘著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