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進學宮時那朵熟悉的潔白乘雲。
梁清安仰麵躺在柔軟雲麵上,一行人在知之堂外耽誤了太久,已經過了午時最熱的時候,陽光逐漸變得柔和,陣陣清風拂麵,溫度正好,適合安睡,梁清安打了個哈欠,逐漸合上眼睛,昏昏欲睡。
白色乘雲擺動著雲尾,載著人在已經定好的路線上遊走。
“梁清安!”即墨嬋的聲音如白日驚雷,把梁清安從迷離的睡夢中驚醒。
她翻身坐起,按著被嚇得砰砰跳的心臟,循著聲音來源怒瞪。
見即墨嬋與郭蘋擠在一朵白芨紅的乘雲之上,風吹得她的發梢沙沙作響,少女臉上還有未完全褪下的桃紅,此時正興奮,為自己成功嚇到友人感到開心。
梁清安不理她,轉了個身又躺下,拍了拍身下的皎潔乘雲,靈氣蘊於口唇之間:“甩掉她們。”
乘雲得了命令,像是有靈一般,越過五顏六色的各色雲朵,宛如一束白日流星,向著目的地墜去。
……
到了食味館,好像一下子從奇詭迤邐的九霄之上回到了滾滾紅塵之中。
相較於臨於天水融於自然風格粗獷的知之堂,食味館更加的“接地氣”。
世俗煙火的氣息自其中嫋嫋升起,帶著勾人的飯香味兒,飄渺的雲霧也變成繞指纏的凡塵氣,牽引著、勾連著,把整座雲渭學宮從九霄之上高高砸下來,變成紅塵滾滾的人間。
食味館小樓三層,青石飛簷,翹腳高懸,簷下掛著一張黃底紅邊的錦旆①,“食味館”三字越與幟之上,隨風飄舞,門扇正中間留出一條供人通行的羊腸小道,其餘地方竟然都墾了菜田。
梁清安不認得那菜苗究竟是什麼品種,不過在大虞時從未見過,料想又是修真界特有,這群綠色的菜苗長得稂莠不齊,高的如同一個成年男子般,矮的又萎靡地趴在地上,蔥綠地葉子支棱起來也隻有兩三寸。
她從乘雲上跳下來,雙腳踩在土地上,才發現四周氤氳的飯香更濃鬱了,香味兒勾引著體內的饞蟲,梁清安摸了摸肚子,隻覺得剛吃下的辟穀丹像是沒有吃一樣,腹中的饑餓感愈發明顯。
“這香味,”即墨嬋站在梁清安身後,皺了皺鼻子“也太誘人了些。”
梁清安看了即墨嬋一眼,笑了:“是啊,自從從大虞到修真界來,都靠辟穀丹度日,現在嗅到這人間五穀之味,竟然恍如隔世。”
“讓你們說得我也有些餓了。”郭蘋眨巴眨巴眼,思維跳躍突然道:“可我剛吃過辟穀丹啊,難道那個丹師賣我的辟穀丹是假的不成?”
“辟穀丹自然不假,隻是你們久未食五穀,這食味館的飯菜又出自我這個食修之手,可不把你們這群沒見識的小饞蟲勾的直流口水。”
羊腸小道的儘頭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穿著鋅灰色布衣的老婦人,她腰間係著一個白色圍裙,長得膀大腰圓,像凡人界豐碩的秋冬瓜。
黑發之間夾雜著華白,皮膚似皺了的橘子皮,滿臉飽經風霜。她不是那種慈眉善目的老婦人,眼眸上挑,眉毛粗又厚,臉頰上還長了橫肉,一臉凶相。
“是雲不憐讓你們來的?”
老婦人的語氣不耐,配上她凶惡的神情,不像是接人,倒像是來問罪的。
郭蘋耷拉著小辮子,小心翼翼地看老婦人一眼,回答道:“是雲師讓我們過來的。”
“跟我來。”
話說完,就看也不看眾人一眼,轉身回食味館去了。
一群散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躊躇著舉步不前,還是梁清安先行,從大虞來的凡人們跟在她身後,散修們才零零散散地跟上去。
小道狹窄,兩個人並行有些勉強,怕不小心踩到周邊的菜畦,即墨嬋跟在梁清安後麵,再往後是微昭、未晞、侑汜。
一群人提著一口氣穿過狹窄擁擠的小道。
已經過了飯點,食味館中幾乎沒有人,三層高的木樓隻有大堂中孤伶伶的坐著幾桌。
“找地方坐下,等著。”
灰袍老婦人把一群人引進大堂,冷冷地拋下一句話,就扭身進了後廚,不再管其他。
大堂內人少,桌子多,便不拘於幾個人一桌,也不用像在乘雲上那樣擠著,人群三三兩兩的散開,各自尋了朋友同伴一起坐著。
梁清安與即墨姝、微昭找了一張臨窗的桌子,陽光本就不曬人,透過窗欞之後更加柔和,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未晞扯著侑汜的衣袍,兄弟二人也許三個人擠在了一張桌子上。
隔壁桌是一個穿著紫裙的女修士。
梁清安看著她婀娜的背影,總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木桌上擺了茶水,褐色的茶水氤氳著水汽上湧,梁清安拿出聞風玉,敲下一行字。
【你在食味館嗎?】
聞風玉對麵之人沒有回信,隔壁桌上的瑩白玉玨也沒有動靜。
難道是自己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