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姑娘......謝謝......”
本朝三年一次科考,全國各地學子都可報名。可若沒有資源,請名師,入學院,再好的璞玉也會蒙塵。
玉清音自然知道這份舉薦有多重要,一時繃不住的淚雨連連。
陸奺辭拿了張素帕,一邊替她拭去臉上淚珠,一邊輕聲細語道:
“隴西鹿鳴學院的山長,韓昌先生與我父......父親交好,我亦有幸曾聽過先生講課。先生學問紮實,在學界亦頗負盛名。我不過是不願見沈宴埋沒,他去了,必學有所成。”
見她淚意不減,又補了一句:“沈宴不日高中,你就等著享福了。到時候再將多年苦楚哭出來也不遲。”
玉清音被逗得破涕而笑,忽而又怔愣,反問一句:“隴西?”
陸奺辭收了繡帕,輕輕點頭。
隴西在上京城千裡之外,緊挨著邊關要塞,聽說是綠洲與黃沙相伴,望不到儘頭的曠野戈壁,與上京城的繁華截然不同。
玉清音常去達官顯貴的府邸獻藝,陪笑間亦聽了不少消息。她是知道近年隴西學子多有高中者,想來那鹿鳴書院是頂頂不錯的。
她小心地將信箋收好,抬眸堅定問道:“陸姑娘需要我做什麼?”
陸奺辭悵然笑道:“不急,你先養好腳傷吧。”
她凝望著西北的方向,似穿過千裡山道,見到了那肅然蒼涼的風沙之地。
隴西啊,那有鎮北王,前世算的上亂臣啊。
珠簾忽地被撩起,露出玉琴俏生生的小臉。她端了一盤蔬果進來,又脆生道:“玉娘子,謝姑娘朝這邊來了。”
玉清音追問:“謝涴?”
玉琴小雞啄米般的點點頭。她家玉娘子與謝姑娘素來沒往來。
陸奺辭縱目瞥見水中棧道上一抹身影,回眸對玉清音道:“是來找我的。”
玉清音了然。
玉琴有眼力見地上前扶起她,二人轉眼便離去了。
日光不複方才明亮,天邊漸有霞光。
陸奺辭斟了一盞熱茶,含眉淡笑:“涴姐姐找我可是有什麼事?”
謝涴默默接過,攥在手中,她直視著陸奺辭:“辭妹妹,不過短短數日,你便搬離了雜屋,贏得了玉清音的信任,搬來了這水榭居住。我和阿娘真心為你高興。”
陸奺辭歪了下頭,雙眸微眯。
熱氣繚繞間,謝涴的麵容有些朦朧。她的容貌不算美,可偏生了一雙丹鳳眼,襯得清冷孤傲,彆有一番氣質。
那雙眼看著你的時候,仿若能穿透人心,窺得心中所想。
可現在的謝涴稍差得還遠,遠沒有日後那當朝女官的淩厲氣勢。
陸奺辭語氣略帶疏離:“前些日子我已跟蘇姨說過了。涴姐姐不必特意過來一趟。”
前世她被是謝涴割了脖子。雖然知道現在的謝涴還未做什麼,可她無法做到與之親密起來。
謝涴輕笑兩聲,端起茶盞,啜飲了兩口,毫不在意她的冷淡:“阿娘說要我們姐妹同心,互幫互助。辭妹妹,我問你一句,你想要脫籍嗎?”
陸奺辭麵色詫異,恍惚地重複道:“脫籍?”
謝涴滿意地笑了笑,笑容更深:“對,脫籍,離開教坊。”
陸奺辭指腹緊緊扣住茶杯,追問道:“去哪兒?”
謝涴神采奕奕,豪情萬丈:“去皇宮。”
“啪嗒”一聲,茶杯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陸奺辭失神道:“進宮?”
謝涴被她嚇了一跳,又見她如此震驚,打顫失笑道:“辭妹妹,你莫不是歡喜過頭了?”
陸奺辭稍微收斂表情,她當不是因為歡喜,而是無端升起的恐懼。
重生回來後,她以為自己遇到任何事情都是沉著應對。可皇宮啊皇宮,前生的記憶又撲麵而來。
特彆是那一場大雪,她驀地覺得心臟被揪住,沉甸甸地喘不過氣。
她最怕發生與前世不同的變故,這樣她就失去了先機。
謝涴為何會在此時提及進宮?
陸奺辭按下心底的不適,佯裝欣喜道:“涴姐姐見諒,我是太過驚喜了。那該如何......如何進宮啊?”
前世的她也進了皇宮,不過是在一年之後。
宮中大肆招收宮女,教坊亦可上報名單。她就這樣莫名被選入了宮中,做了一名粗使宮女。
她願以為是自己足夠幸運,可後來見到了徐涴,又不確定。
謝涴替她將裙擺上的細碎茶杯殘渣掃落,鳳眸繁星點點:“有一位貴人欣賞我做的詩詞,舉薦我進宮做女使。”
陸奺辭繼續追問:“什麼貴人?”
謝涴笑盈盈地看著她,隻道:“辭妹妹,你隻需告訴我,想不想進宮?”
陸奺辭眸光閃爍,沒有回答。
謝涴也不催問,撥弄了下素紗垂下來的流蘇穗,又繼續道:“辭妹妹難道甘願在教坊裡一輩子彈琴賣笑?” 她的聲音逐漸深沉,目光冷凝,“眼下機會實屬難得。你我本就是官宦世家出身,憑一身本領,還愁拚不出一個前程?”
“何況——”
謝涴的眸子瞥過來,語氣一頓,充滿讚歎。
“若不是短時間內,你就在教坊立穩腳跟,我是不會同你提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