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佩蘭低頭沉思,想起來之前父兄的分析,依照皇帝的性子,這幾年隻怕不會立太子,也不會立皇後。
但這統攝六宮事務的權力……
她想要。
“這宮中還有什麼人?”趙佩蘭的眼睛裡燃起戰意。
這次除了她們兩位有名分的妾室,還有兩三位陛下收用過的歌姬,不過這些人都對她構不成威脅。
銀屏的目光閃爍,低頭道:“蓬萊殿住了一位主子,陛下連著幾天都歇在蓬萊殿。”
“誰?什麼出身?多大了?容貌如何?”趙佩蘭連珠炮似的發問。
銀屏回道:“鄭主子諱湘。陛下下令,不讓人議論鄭主子以前的事情,否則杖斃。”
趙佩蘭愣了半響,才想起這人是誰。鄭湘,厲帝的左皇後。
“胡鬨,陛下怎麼會收用前朝的妃子?”趙佩蘭驚得拍著桌子,道:“柳軍師也任由陛下胡鬨,陛下的名聲還要不要?”
說罷,趙佩蘭起身,要找皇帝進諫,如今皇朝初立,陛下怎麼能與前朝的妃子牽扯不清?
金瓶勸道:“主子,主子……你三思而後行啊,現在陛下正喜歡她呢,若惹怒陛下……”
趙佩蘭一頓,停下腳步,然後緩緩坐回椅子,嘴裡念叨道:“陛下一向英明,定是那妖妃狐媚惑主。不行,我要去找周姐姐。周姐姐一定能說服陛下,送走妖妃。”
趙佩蘭起身帶著宮女浩浩蕩蕩地往仙居殿走,路過燈火通明的蓬萊殿,麵帶嫌棄地看了眼立馬轉頭。
誰曾想趙佩蘭還未進門就被宮女攔在門外。
周秀蘭的侍女笑眯眯道:“我們主子路途辛苦,回到殿內身子不適,便早早睡下了,奴婢們不敢過去打擾。”
趙佩蘭隻得作罷:“那我明日再來,叫了大夫沒有?”
侍女道:“主子說休息一下就好,不礙事。”
趙佩蘭領著宮女怏怏而去,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到天亮。
她收拾妥當,正要去鼓動資曆深的周秀蘭勸皇帝送走妖妃,還未出門就看到一位內侍領著浩浩蕩蕩的人過來宣旨。
趙佩蘭滿臉激動地跪下接旨,渾身都在顫抖。如今宮中,獨她有子,後妃高位舍她取誰?皇後也未必沒有可能。
她自信滿滿,滿心以為自己能夠統攝六宮事務。然而,聽清楚旨意後,笑容凝滯在臉上,緩緩沉了下來。
德妃?
怎麼會是德妃?
一後四妃,貴淑賢德,德妃居在末位。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娘娘,還請接旨。”太監笑眯眯道,仿佛沒有注意到趙德妃陡然變了神色。
趙佩蘭忙回過神來,臉上扯起笑容,接了聖旨起身。金瓶送上荷包,問道:“公公,這宮中其他人封了什麼位份?”
聽到這話,趙佩蘭湧起一絲希望,也許可能她是唯一的妃位呢。
太監笑道:“周娘娘封了貴妃,鄭娘娘封了淑妃,其他的主子封了寶林。”
一股涼意從腳底蔓延開來,趙佩蘭幾乎被憤怒和委屈淹沒,她怎麼是妃位最末?
周秀蘭壓在她頭上,趙佩蘭勉勉強強找了她比自己資曆深的理由,但為什麼那個妖妃的位份還在她之上?
陛下糊塗啊!
趙佩蘭失魂落魄,連宣旨太監什麼時候走的,也不知道。
金瓶與銀屏對視一眼,雙方都有顧忌,也都沒有說話。金瓶尚未適應後宮,銀屏是摸不清趙佩蘭的品性。
趙佩蘭心灰意懶地揮手,讓宮女退下,自己想靜靜。銀屏遲疑了一下,咬牙留下,輕聲道:“娘娘……”
“這未必不是好事。”銀屏對上趙佩蘭難過的眼神,輕聲解釋道:“娘娘膝下育有皇子,若論這宮中誰的腰杆最硬,當數娘娘。”
趙佩蘭疑惑,銀屏鼓足勇氣道:“周娘娘年華不再,鄭娘娘出身……她們的位份已經到頭了,而娘娘你不止於此。”
趙佩蘭似乎看到銀屏的眼睛發光,頓時與她變得心有靈犀。
皇後之位。
“你繼續說。”趙佩蘭來了精神。
銀屏恭敬地回了一聲是,然後目光炯炯地看著趙德妃,問出最直接的話:“娘娘,你想要寵愛,還是地位?”
通過剛才的接觸,銀屏發現趙德妃對宮中的生存方式一無所知。
這宮中是世間最奇妙的地方,一眨眼奴婢變主子,一錯眼主子連奴才都不如,鬥爭之激烈不比朝堂差什麼。
趙德妃握著一把好牌,裡麵又有一張王牌,隻要中途不亂出牌,便是穩贏。
趙佩蘭聽到銀屏的話,心裡想著兩個都要,但對上銀屏的眼睛,她明白了這是一道單選題。
“地位!我要地位!”趙佩蘭雖然壓低了聲音,但是她的眼睛確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銀屏笑起來,又鄭重地跪拜了一次,道:“奴婢願為主子分憂。”
趙佩蘭忙起身扶起銀屏,又拔下一支金簪插在銀屏的頭上,道:“好姑娘,以後你就跟著我,我拿你當親人看待。”
銀屏起身,主仆二人相視而笑。
蓬萊殿中,宣旨太監給鄭湘帶來塵埃落定的心安,至此鄭湘不再擔憂性命。
鄭湘想起薑榕更是充滿了好感。於是,她手一揮,讓廚房的人燉了一碗燕窩,自己親自送到宣政殿。
梁忠通稟後,鄭湘就進了殿,從香蘭的手中接過燕窩,放到桌案上,臉上洋溢著笑容,道:“陛下,這是妾親手燉的燕窩,最是滋補,你嘗嘗。”
薑榕抬眸看她,嘴角溢出漫不經心的笑容,將奏表往旁邊一推,道:“朕難道還要滋補?”
鄭湘聞言,嗔了一眼薑榕,手一按就坐在桌案上,端起燕窩,道:“陛下,這是妾的心意,你要是不喝,我就倒了。”
薑榕被鄭湘的動作驚了一下,他從未見過如此膽大的女人,竟然坐到禦案上,還麵不改色,繼續與他調情。
突然一個念頭浮光掠影地出現在腦海中,薑榕欣然的表情頓時一沉。
當初她也許是這樣和廢帝調情的。
薑榕把筆撂在一邊,奏表一推,雙手抱臂,露出譏諷似的笑容:“好啊,你喂我。”
鄭湘留意到薑榕不悅的神色,卻沒有害怕退卻,廢帝陰晴不定,比任何人都難侍奉,薑榕沉個臉,在鄭湘看來根本不是什麼大事,哄一哄就好啦。
她真拿了小勺,一勺一勺地喂,薑榕是來一口吃一口。
“陛下,妾錯了。”鄭湘喂完人,將燉盅放到一邊,腿輕輕一動,繡著鴛鴦戲水的絲履勾蹭著薑榕的腰。
薑榕抬頭看見鄭湘略帶調皮的俏麗笑容,依然抱臂,臉上布滿烏雲,冷聲道:“下來。”
鄭湘心中一緊,怯生生地下來,垂頭站在一邊,時不時抬眸偷瞧薑榕,可憐極了。
她實在不明白自己錯在哪裡了?
不,不可能是自己的錯,自己沒有錯。
當皇帝的都有毛病。
鄭湘如是總結道,但是沒辦法她位於人下,該哄人還是要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