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歡聞言,本能地回神,又微愣住。
她不太明白晏峋說這話的意思。仿佛叫人接她來,隻是為了要她陪他一道下班,回家,再一同吃頓晚飯。
晏峋已經朝她走過來,取了衣架上的西裝,掃了眼她手裡的氣球,微挑眉,隨口問道:“哪兒來的?”
想到剛剛那一幕,軟軟小小的一隻抱在懷裡的感覺,她不自覺地彎唇,笑意柔軟清淺,對晏峋說:“是個小朋友。一個很可愛的小女孩兒送的。”
晏峋一瞬不錯地盯著她的表情,翹了翹唇角,意味不明道:“這麼喜歡小孩兒?自己都還是個小孩兒呢。”
是他慣常的慵懶隨性的語氣。
宋朝歡攥著氣球絲帶的指節緊了緊,微垂睫,唇角弧度落了點,沒說話。
“最近睡不好?”晏峋問她。
“嗯。”宋朝歡跟著他朝外走的腳步,轉身,“有點。”
“忙完這一段,多陪陪你。”晏峋說。
宋朝歡笑了笑,像執行程序般乖順:“好。”
晏峋西裝搭在臂彎裡,沒往門外走,低頭看著她,也跟著彎了彎唇。
他下意識抬手,像是要揉她腦袋的動作。
陰影蓋過來,宋朝歡一愣。
晏峋也微怔住。
像是終於想起,如今的宋朝歡早已不是當初一頭齊肩短發的高中生,晏峋指節微屈,拍了拍她腦袋,淡道:“走吧。”
宋朝歡垂眼,“嗯”了聲,跟上去。
這大概就是辦公室太大的壞處。
倆人隻因為這幾個小動作耽擱,晏峋桌上的內線電話便響了起來。
晏峋看了她一眼,折回去接。
她沒有再轉身,隻聽見電話鈴停掉後,辦公室安靜了片刻,晏峋簡單應了句:“嗯,知道了。馬上下來。”
宋朝歡垂著長睫,盯著辦公室內裡的門把手。
她不知道是該現在就開門出去,還是等晏峋來安排她接下來的去處。
迷茫猶疑間,身後不緊不慢的腳步聲漸近。
沒有等來安排,卻被男人從身後攬住了腰。
他低頭,額頭抵住她肩骨。
宋朝歡聽見他無奈似的輕歎了聲。他額發蹭到她頸窩,有些癢。
“怎麼不說話?”片刻後,晏峋聲音還悶在她身後,低問她,“生氣了?”
“沒有生氣。”她輕聲說。
身後默了數秒,晏峋側頭,磕進她頸窩裡笑。
溫熱氣息招惹般纏住她。宋朝歡扯著氣球的指節,怕它飛掉一般,又收縮得緊了些。
宋朝歡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或許是晏峋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問得有些無聊。反正得到的,總是這個答案。
又或許是覺得,對她清醒的認知感到滿意。坐在晏太太這個位置上,總該有些該有的覺悟。
晏峋像是笑夠了,終於直起身,捏了捏她肩,“叫陳叔送你回去。”
宋朝歡說“好”,跟著他出了辦公室。
專用電梯裡,晏峋撳了負二層。
宋朝歡定了定,看向他。
晏峋側頭看她,唇角翹著,理所當然般說道:“送你下去了我再去。”
宋朝歡沒說不用。
反正晏峋決定的事情,不需要她反駁。
全程無言,電梯停下,宋朝歡輕聲說了句“那我先回去了”,便往外走。
晏峋看著她,隻喉間隨意“嗯”了聲,也沒有像以往分開一樣,總要有些道彆的儀式。
宋朝歡想,他大概的確是急著去處理什麼事情。
倒是也沒有必要非得送她下來。
宋朝歡走得溫吞,踏出電梯門沒兩步,便看見電梯燈光照出的地上,兩爿陰影,開始往中間收攏。
心臟突然輕跳了一下。
昏暗的地下室,同七年前那個星光黯淡的夏夜,似有一瞬重疊。
地上黝黯即將闔縫的那一刻,那個七年前沒有勇氣回頭,也不能回頭的宋朝歡,本能驅使般轉過身去。
梯門狹縫間,暈黃燈光下,男人頎長而立,脊背卻有些懶散地靠在電梯壁上。他單手抄著兜,頭微歪向臂彎搭著西服的那側——或者說,是歪向電梯門即將關閉的那道光口。
仿佛始終在等待,對上她目光的那一刻,晏峋臉上沒有任何訝異,反倒銜住她視線,翹起唇角。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抻長。
她看見晏峋很慢很慢地,眨了下眼。他微垂的長睫的影子,在笑起來時才有的眼苔上掃過。
心跳沉悶不受控地,一瞬間在胸腔裡震蕩開。
好似在她看不見的身後,這個男人,一貫用這樣深摯又溫情的眼神望著她。
宋朝歡明白,其實許多時候,晏峋僅僅是正常看人。可他的眼尾長得太蠱惑了,深邃又勾人。
一眨眼,便像深情邀約。
心跳同漸行漸高的電梯聲一道,抽出綿長的酸澀。
手中氣球輕輕浮擺,扯了扯她思緒。
宋朝歡定定地看著早已關閉的電梯門,差點信以為真。
如果沒在上樓前,聽見夾在大廳混亂中竊竊的那句:這又是誰啊?要是被李小姐知道了,怕是又要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