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峋那晚並沒有回來。
一周後,和晏峋電話一起來的,還有熱搜上晏氏集團的董事會變更決議。
晏峋正式任董事長兼總裁。
此後,他便是晏氏明麵與實際真真正正的話事人。
“我知道你不待見沈確,所以之前和他們碰麵,都沒叫你。”手機那端,晏峋似是在同她解釋。
乍然又聽到這個名字,宋朝歡有些木然地不是滋味。
聽見沈確,勢必想到這位的前妻,孟沅——她來了北城後,唯一的好友。也是長這麼大,唯一的好友。
在南亭鎮的時候,不僅是因為有宋昭陪伴,她的身邊沒機會有新的朋友。
更是因為對小地方的人來說,“熱情友善”,是有條件的。隻有把你歸為他們的同類,才能享受那樣的待遇。而她和宋昭,一個屬於“野種”,一個屬於“沒媽要的孩子”,自然不在被善待的範圍。
而偌大的北城,大多人來去匆匆自顧不暇,“忽視”反成了另一種保護的屏障。
宋朝歡有時覺得,很難說這兩者孰優孰劣。但對於十幾歲的宋朝歡來說,有外婆在的地方,才算家。
她當年並不是一開始便同孟沅有交集的。
而是在她被那幾個要“教她做人”的女生欺負了之後,沛容阿姨不知道同宋清佳說了什麼,宋清佳自己提出要轉學,孟沅才主動接近的她。
正是因為和孟沅成了好友,她接觸晏峋的機會也多了起來。
那之後,宋朝歡見證了孟沅和沈確從青梅竹馬成為戀人,又從戀人步入婚姻。
又在半年前,以不太平和的離婚收場。
從前孟沅還在國內的時候,他們幾個男的聚會,隻要沈確在,都會叫上孟沅。
那時的沈確,還儼然一副“我們家家風就是這麼嚴”的理所當然態度。
而隻要孟沅去,便會叫上她。
後來孟沅和沈確離婚,沒多久又出國。之後那樣的場合,她便再沒有出現。
…………
“但今天不一樣。”晏峋說。
宋朝歡明白。
今天的晏峋,需要最好的朋友見證。
而她,就好比那些隻屬於男人的慶功宴,總要些美人點綴的添頭——如果她還勉強能算的話。
“打扮一下。”他說。
“好。”她柔順應下,又問,“是依舊……不要穿我自己做的衣服嗎?”
電話那頭靜了兩秒,晏峋突然輕笑了聲,慢聲道:“朝朝,你要知道,”
晏峋一同她這樣說話,宋朝歡便像條件反射一樣,繃直了脊背,卻聽他又說,“我是最喜歡看你穿旗袍的。”
宋朝歡微頓。
“可又不想叫旁人看見。”他聲音輕磁摻笑,隔著微弱電流,像上好絲綢上的刺繡,指腹掠過,軟軟蕩蕩,又不容忽視。
長睫微遮,宋朝歡低聲道:“好。”
她想,如是再小些年歲,她是不是會有一些歡喜。一些隱秘的,即便知道並不值得歡欣推崇,依舊竊竊的歡喜。
而如今……
掛了電話,宋朝歡走進西耳房——被晏峋改造成她衣帽間,堆疊那些奢麗禮服與首飾的地方。
打開衣櫥,挑了件看上去最暖和的連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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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出門前,宋朝歡對著孟沅的課表算了下時差,給她去了個電話。
“晚上要去動物園兒了?”孟沅接得很快,沒給他打招呼的機會,就來了這麼一句。
宋朝歡反應了兩秒,才明白她的意思——一屋子狐朋狗友,就她一個正常人。
有些好笑,宋朝歡“嗯”了聲,猜她大概也看見了那則新聞。
“你今天不打電話來我都要打給你。”孟沅似乎在燒東西,像用耳朵夾著手機,不遠處還有油煎著食物發出的滋滋聲。
“怎麼了?”宋朝歡有些擔心起來,人都站直了些。
孟沅去了德國後,和國內有六七個小時的時差,再加上她念的法學,授課用的還是當初不是第一外語的德語,課業重得比她們高三那年還緊張。所以這小半年她們聯係得也不多。但隻要在微.信上聊起來,就算對話斷得莫名其妙,也能在下一次絲滑開啟彆的話題。
譬如孟沅上回抱怨沈確那個狗東西竟然讓她去德國念法學碩士。
宋朝歡便安慰她,幸好不是去德國念哲學。
那次的對話就戛然而止地非常徹底。
孟沅三天後才給她的兩段可愛貓貓小視頻發了“嗬嗬”兩個字的點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