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吐穀渾氏請過安,黎燁同二弟寒暄幾句,並沒多留。
出得望玉閣,蘇鸞兒心中壓了一樁事,“夫君,右夫人說讓二弟兩個都娶的事,你怎麼看?”
黎二郎是吐穀渾氏所出,小黎燁四歲,年已十九,正在議親,本來定的是崔家嫡三女,聽說又看上了寄住崔家的一個表姑娘,生了求娶之心,遂有了方才吐穀渾氏那番話。
黎燁沒料到妻子會問這話,她以往並不愛背後議論這些是非。
“二弟若能處置好,自然沒什麼不可。”
黎燁的語氣稀鬆平常,也無意多加議論,說罷這句就不再說話,抬步折回紫蘇院。
蘇鸞兒跟在他身後,一路上都在回味他的答複。
兩個都娶,置左右夫人,在他眼裡似乎沒什麼不妥?
蘇鸞兒一時有些心寒,一時又怕誤會了他,或許他隻是就事論事,並不做這樣想法呢?
“夫君,你也覺得娶左右夫人,沒什麼不可麼?”蘇鸞兒不欲再妄加揣度,明明白白問了出來。
黎燁停步,回轉身望她,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肅色,看她的目光也帶著嚴厲的告誡。
“父王的事,其他兄弟姐妹的事,可以拿來背後議論麼?”他沉聲質問。
蘇鸞兒沒有議論的意思,隻是想問問他對左右夫人的看法,“我隻是想問,你對此事……”
黎燁打斷她的話,“我很敬重父王,也很敬重母親,黎家上上下下,從來都是兄友弟恭,你是我妻子,該你的,我會想辦法為你爭取,但我不希望,因你的好奇和無聊,橫生是非,家族不睦。”
蘇鸞兒定定看著黎燁,一句話不說,半晌,才點點頭,仍是沒有說話,越過他,獨自回院子去了。
這個問題,不管她怎麼問,黎燁都會以為她在指桑罵槐,借此詬病公爹娶平妻的事。
不問也罷,或許一切猜測都是她杞人憂天。
蘇鸞兒前腳回到紫蘇院,黎燁後腳也回來了,夫妻二人相對而坐用早飯,誰都沒有開口。
黎燁沒有見過置氣的蘇鸞兒,他之前也從未用如此嚴厲的語氣跟她說過話。
是他隱瞞身份求娶她,帶她回京城,父王和母親都不喜她,偌大一個長安城,她隻能依靠他,故而在她麵前,他從不曾疾言厲色,且她一向恭謹柔順,會體諒他的難處,不曾似今日這般說人是非。
母親待她較之以往也親和不少,所有事情都在向好而生,她莫非恃寵而驕,竟有膽子譏諷父王的私事了?
他可以寵她護她,但不會縱容她不敬父王母親。
或許,他這裡,也該給她立些規矩了,便讓她好生想想有何過錯罷。
心中這樣想定,黎燁便亦冷著臉,沒有主動求和,吃罷飯,也沒叫蘇鸞兒伺候,自己換上官服辦差去了,晚上也沒回來,隻叫人遞話,說是公務繁忙,歇在衙門了。
蘇鸞兒聽到消息時,正在木頭人上練習針灸,呆怔片刻,淡淡地“哦”了聲,繼續手下事。
師父說業精於勤,尤其針灸之術,紮得越多,經驗越足,而她來京這兩年多,雖行義診,也隻是望聞問切,辨證施藥,不曾再完完整整地行醫救人,針灸確實有些生疏了,再不拿木頭人練練,概要荒廢了最拿手的技藝。
蘇鸞兒望著千瘡百孔的木頭人,點了點它額頭,“都是你咎由自取。”
黎燁身份不明時,師父就告誡她,黎燁儀表瑰傑,從容弘雅,絕非一個小兵卒那麼簡單,讓她不要傻乎乎被他騙了。
可她沒有聽勸,在師父問想不想嫁給黎燁時,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她跟著師父行醫也跑過很多地方,見過許多人,可從沒見過黎燁這般好的郎君,生的好,寫字好,性情好,什麼都好。
這樣好的郎君求娶她,她怎能不動心,不願意呢?
後來回京,黎燁說這裡是他們的家,可她住在這裡,心中未有一日安穩過。
師父說,嫁人就是嫁個心安,問她嫁給黎燁是否心安,她當時點頭了,現在,卻不清楚了。
她很想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