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則思慮了這麼多,蘇鸞兒很快調整好情緒,沉下心捧了醫書來看。
以往黎燁征戰,她也總是一個人獨守空房,這感覺不陌生了。
“少夫人,二姑娘請您到怡嫻院坐坐。”有丫鬟來稟。
蘇鸞兒微怔。
她進門兩年,這位二姐從不曾主動邀約她,今次為何邀她去坐坐?
雖有疑惑,蘇鸞兒卻是一刻不曾耽擱,立即往怡嫻院去了。
怡嫻院內種著一架葡萄,正逢果子成熟,果香四溢,清新甘甜。葡萄架底下放著一張小茶案兩張搖椅,四圍燃著驅蚊的香草,兩個丫鬟站著打扇。
黎木青坐在搖椅上消暑,丫鬟將葡萄剝了皮放在碟中,一顆顆晶瑩如明珠,黎木青再拿勺子舀來吃,身旁還有一個丫鬟捧盂侍立,接葡萄籽。
“二姐。”蘇鸞兒走近,恭敬喚了聲。
“嗯,坐吧。”黎木青意興懶懶地,兀自吃著葡萄。
待蘇鸞兒在搖椅上坐下,黎木青推了一碟葡萄給她,“聽母親說,那雪蓮一共也沒多少,你竟給我送來大半,有心了。”
蘇鸞兒沒想到她會如此客氣有禮,溫聲回說:“那雪蓮是子英采來的,他也一直掛念著您的病,都是一家人,二姐不必客氣。”
黎木青這才抬眼看看蘇鸞兒,見她雖坐在搖椅上,卻身姿端正,沒有半點悠閒消暑的意趣,知她素來恭謹柔順,也未再說讓她放鬆的話,收回目光,仍是閒逸地說道:“子英這趟去突厥,山高路遠,定是辛苦得很,沒想到,還忙裡偷閒,采了許多藥回來,他此舉自是為你,我是沾你的光罷了。”
蘇鸞兒沒有辯駁,若否認,倒似不識好歹,故意埋沒黎燁的苦心,遂一言不發。
且她也相信,黎燁此舉有她的緣故。
“子英待你,真是叫人羨慕啊。”黎木青忽歎了一句,不等蘇鸞兒回應,接著說:“若有個男人這樣待我,我必結草銜環報答他。”
蘇鸞兒沒有說話,目光幽幽地看著夜色,不知在想什麼。
“你聽說二弟議親的事了麼?其實我覺得,他兩個姑娘都娶也未為不可,崔家嫡女是一早定好的,不好無緣無故退婚,可那崔家表姑娘能叫二弟明知有婚約還生出求娶之心,足見是動了真情。”
黎木青往嘴裡填了顆葡萄,漫不經心掃蘇鸞兒一眼,仍是清清淡淡地說:“那表姑娘家世不如崔家,本沒有資格嫁入我家,若非二弟對她有心思,她哪來這等良緣,弟妹,你說是不是?”
蘇鸞兒望著夜色,目光一片幽暗,並不接黎木青的話。
黎木青對她這反應也不甚在意,繼續道:“那表姑娘若是個通透的,就該應了這樁良緣,她嫁進來,有二弟寵著護著,還有個堂堂正正的名分,有何不知足的?”
“叫我說,與其信什麼有情飲水飽,非要丈夫一心一意守著自己,不如看開些,能守著富貴,分得丈夫一些恩寵,人生便算不差了。”
黎木青散淡地說罷,再次看向蘇鸞兒,“弟妹,你說呢?”
蘇鸞兒站起身,整理衣裙,溫和平靜地看過去,淡淡說道:“人各有誌,所求亦不相同,我不是那表姑娘,還是不要妄作議論。時候不早了,二姐早些休息。”
待蘇鸞兒離去,黎木青身旁的丫鬟才說:“瞧少夫人這態度,硬氣的很呢。”
她們都已聽說突厥公主對世子有意,甚至不顧危險親身跟隨世子上雪山、入荒漠,陪伴采藥,進京之後還特意給武安王府備了一份厚禮。不止如此,她們還聽說,突厥公主向聖上直言,給世子告了半月長假,讓世子專程帶她玩遍長安。
如此明明白白的偏愛,世子恐怕好事將近。王爺和王妃娘娘都已從聖上那裡得了小道消息,叫他們做好迎娶公主的準備,讓世子子承父誌,再置左右夫人。
而這樁姻緣的最大阻力,不在世子,在少夫人。
王府上下誰都清楚世子夫婦感情甚篤,少夫人若不願意,世子恐怕不會娶突厥公主做平妻,因此老王妃才會讓二姑娘試探勸說少夫人。
但看方才世子夫人的反應,明明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顯然不會同意與人共侍一夫。
黎木青也沒料到,自己一番苦口婆心,那蘇女竟絲毫不領情。
丫鬟看出二姑娘心緒不佳,知她因世子夫人的態度麵上無光,忙勸道:“姑娘,少夫人小門戶出來的,眼界低,格局小,您彆同她一般見識。”
黎木青笑哼了聲,“你倒比她還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