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不必保這孩子(2 / 2)

這氣度唯一無二,蘇鸞兒雖隻見過一眼,卻是很快認出了他,“蕭郎君?”

那背影輕輕怔了下,旋即轉過身來,語聲如水,沉靜淡然:“黎大夫竟還記得蕭某。”

聽他喚“黎大夫”,蘇鸞兒也愣了下,恍如隔世。

三個月前第一次見麵,她以黎夫人自居,連自己的姓氏都未告知。

“我姓蘇。”她道。

“蘇大夫?”陸虎守在門口,聽見這話,滿心好奇地扭過頭來看她,“是我聽說的那個蘇大夫嗎?”

被武安王世子休掉的那個世子妃?

蘇鸞兒不說話。

蕭雲從朝陸虎看了一眼,雖沒露情緒,陸虎已知錯地訕訕笑了兩聲,轉過頭去繼續守門,再不說話了。

“多謝蕭郎君相助,我家中還有事,須得走了。”蘇鸞兒撐著臥榻,意欲起身。

蕭雲從正要開口阻止,陸虎已心直口快先一步說道:“可彆起來,大夫說了,你這胎像很不穩,從今日起得臥床休息,不然怕是保不住。”

蘇鸞兒僵住。

呆愣了許久,才搭在自己腕上診脈,是滑脈,雖然很弱,但的的確確是滑脈。

她竟懷了黎燁的孩子?

可之前明明來過月事?

莫非,那不是月事,是她疏忽,沒有辨出那是胎相不穩的征兆?

孕早期見血,胎兒多半保不住。

“大夫開了方子,我已叫人煎藥,應該一會兒就來了。”

蕭雲從把藥方遞給蘇鸞兒,讓她看看是否需要更改。

蘇鸞兒搖搖頭,沒有接那藥方,起身下榻,“不必了。”

不必保這孩子,讓他順其自然地落了吧。

穿好鞋,她似又想起什麼,拿過藥方看了眼,略一思忖,轉了轉指上戴著的銀戒子,停頓片刻後,摘了下來,放在那藥方上頭。

“這個戒子大抵夠抓藥的錢,你便收下吧。”

說罷,她便要走。

“你,可能為我診診脈?”蕭雲從猶豫了下,見她將要踏出門,還是開了口。

他說完,看了陸虎一眼。

陸虎忙道:“是啊黎大夫,啊不,蘇大夫,你上次那方子很管用,塢主吃完藥舒坦多了,這段日子都是照這個方子抓,但是最近有點兒不管用了,塢主前兩天還說再找你診脈呢。”

陸虎添油加醋地說。

蕭雲從看了他一眼,沒有責怪他最後一句扯謊,隻是補充道:“藥方本該七日一調,我吃了三個月,不管用是對的。”

並非蘇大夫醫術不行。

陸虎忙又附和:“對對對對對。”

蕭雲從既開了口,蘇鸞兒便又折返,坐到桌案旁為他診脈,望聞問切一番,開出一張新方子,交待過熬煎方法,正要離去,又聽蕭雲從道:“不知蘇大夫而今可有營生?”

蘇家醫館大火,他有所耳聞,彼時並不知傳聞中的蘇大夫就是她,現如今既知曉了,便不能不管不問。

見蘇鸞兒望他不語,蕭雲從直言道:“我久病,身旁需要一位大夫,不知蘇大夫可願意?”

蘇鸞兒眼睫微微翹動,似在考量。

蕭雲從便繼續說:“隻需為我診脈開藥,一個月,七兩銀,其他空閒時間,你可自行安排。”

陸虎覺得錢給的有點兒多,畢竟往常塢主的私屬大夫都是三兩銀,且還要行針灸按摩事,可不單是診脈開藥,不過難得塢主第一次主動聘請私屬大夫,陸虎什麼也沒說。

蘇鸞兒想了想,看著他道:“我還不知你是哪裡人?”

蕭雲從愣了下,也才意識到兩人這不過第二次見麵,她尚不知他底細。

陸虎看出蕭雲從沒有隱瞞的意思,嘴快說道:“我家塢主是檀山塢的主人。”

前朝至今,喪亂不息,許多豪門富戶為自身安定,糾合鄉黨,畜養私兵,據山河之險修築堡壘,稱做塢壁,塢壁有大有小,大者容有數千眾,堡內民眾即使不與外界溝通,也可自給自足,如國中小國。

黎燁一向視之為皇朝大患,總說等四方安定,要掀了這豪強塢壁。

這檀山塢大概便是其中一處。

若應下這樁差事,就要隨蕭雲從去檀山塢,她甚至不知道檀山塢在長安城的哪個方位。

可留在長安城,又是生計艱難。

蕭雲從看出她猶豫,說道:“蘇大夫不必著急答複,我在長安城還有一樁生意,七日後才走,到時,答複我便可。”

蘇鸞兒再次道恩謝,正要離去,又聽蕭雲從說:“蘇大夫若有難事,或許我能幫上忙。”

她暈倒時,手裡攥著一張契約,大概是想轉賃醫館。但商行最善投機取巧,知她急於轉手,定會咬死低價。

蘇鸞兒搖頭拒了他好意,“多謝,我能處理。”

抬步出了門,又聽身後說:“若時間來得及,不必托於商行,於兩市中發布告,明碼標價,也可轉手。”

蘇鸞兒心頭一明,回身望他片刻,再次道謝。

女郎已經離開好一會兒,蕭雲從仍舊靜靜望著門外的夜色,不知在想什麼。

“塢主,這戒子上好像有字。”陸虎舉著戒子在燈下打量,看見戒子內壁上刻著一個像花又像字的圖案。

陸虎認不出,遞給蕭雲從辨認。

“是字嗎?”陸虎問。

蕭雲從看了會兒,認出那是一個篆書“燁”字,“火”如炬煌煌,“華”燦爛繁盛。

“熔了吧。”蕭雲從沒有回答陸虎的問題,隻把戒子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