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玳了卻心中一樁大事,從後山回去時,都止不住眼底的愉悅,低聲笑了出來。
風過樹梢,寒風淩冽。
雲玳緊了緊碧色氅衣,將下巴埋進了絨毛裡,疾步往院中走去。
路過府中的曇湖時,忽然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好似是三老爺身邊的常喜。
“三老爺,外邊兒冷,咱們進去吧。”
雲玳腳步一頓,回身朝著不遠處的亭中水榭看去。
涼亭上,三老爺手中握著一把魚食,時不時的往湖中丟下兩粒,可大冷天的,哪裡還會有錦鯉相爭的場麵。
想起方才答應謝今瀾的事,雲玳抿了抿唇,頭一次主動接近這位拒人於千裡之外的三老爺。
剛來府中那時,雲玳便有些怕謝明清,因著他總是冷著一張臉,隻有在瞧夫人時麵上才會柔軟幾分。
她與三老爺幾乎不曾說過話,夫人不在時,他們二人更是連麵都見不著。
據說三老爺的腿疾是在戰場上留下來的,不過那並不是功勳,而是恥辱。
是以府中的人對三房總是刻意忽略,就連國公爺與老封君都不喜三老爺。
故而三房的日子才過的這般拮據,比不得府上的其他人。
雲玳走近後,推著四輪車的常喜忽然訝異道:“雲姑娘?”
“雲玳見過三老爺。”
隨著他的聲音落下,那個冷漠的男人也看了過來,“有事?”
謝明清今年也才三十有七,雖瘦弱單薄,有些凶,但謝家人的皮相都是極好的,是以謝明清若不是這些年腿上有疾,應當也是個如大老爺那般俊秀的男人。
“今個兒天寒,三老爺穿的這般單薄,若是染了風寒,定會讓夫人擔心的。”
雲玳知曉自己與三老爺不熟,是以才抬出夫人,想著看在夫人的麵兒上,三老爺總歸不會這般冷漠。
可謝明清隻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繼續喂著魚,半晌不言。
雲玳所站的地方並無屋簷遮擋,兩頰凍得泛起紅暈,碎發迎風亂舞,瞧著有些可憐,常喜忍不住為她說了好話,“老爺,雲姑娘說的是,若您著涼了,夫人會擔心的。”
不知哪句話觸怒了他,還剩半把的魚食被他猛地擲入湖中,略顯陰騭的眸子從常喜臉上一晃而過,看向雲玳。
“推我回去。”
比冬日霜寒還要冷淡幾分的聲音,讓常喜不敢再吭聲,正要默默上前時,他卻道:“不是你。”
雲玳立馬明白了,小跑著上前,對著常喜彎了彎唇,“常喜,我來吧。”
小姑娘笑起來的時候,眉眼都是彎彎的,讓人生出幾分親近之意。
常喜紅了耳根,小聲提醒,“雲姑娘,小心些。”
周遭碧波浩淼,樹木葳蕤,雲玳緩慢的推著三老爺回院兒,常喜不遠不近的跟在身後。
一路上,三老爺都不曾開口說話,雲玳試圖與他聊些閒散,卻沒有一句得到回應。
直到回到院子中,雲玳忽然發覺推不動了。
謝明清握著輪上的把手,雖一語未發,但驅趕之意很是明顯。
雲玳鬆開手,在他看不見的背後,微微福身,臉上略帶失落的離開了。
三老爺比她想的,還要難以接近。
戌時。
天幕烏黑,月明星稀,小袍屋裡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不久後,小姑娘端著熱氣騰騰的米麵饃饃走了出來。
一路行至旁邊的三房院子,穿堂而過,將發燙的瓷盤放到用膳的桌子上時,雲玳連忙捏住冰涼的耳垂,舒服的喟歎一聲。
“又是你。”
除她之外無人的屋中突然傳來聲音,雲玳下意識抬頭看去,立在東牆的酸枝木花鳥紋屏後緩緩傳來軲轆的轉動聲,緊接著謝明清那張麵無表情的臉出現在了雲玳跟前。
“見過三老爺。”雲玳連忙福身,隨即又好奇的往他身後看去,“夫人不在嗎?”
“她今日在府外用膳,你不知道?”
幾乎每過幾日,夫人便會外出,算算日子,今個兒她確實不在府中。
雲玳原打算過來尋夫人問些三老爺的事情,眼下人不在,她獨自對著三老爺,有些發怵。
但來都來了,這麼走,又有些不甘。
於是雲玳硬著頭皮道:“三老爺可用過膳了?”
謝明清手中還握著一卷書冊,目光冷凜的盯著她。
屋內昏暗,隻點了一盞燈,燈芯搖曳,雲玳抿唇道:“我、我方才做了些米麵饃饃,三老爺若是不嫌棄,可以用一些。”
謝明清順著她的話,看向了桌台,饃饃還在泛著熱氣,這等吃食上京貴胄中並不多見,倒是百姓中,許多人喜歡用此充饑。
“你怎麼知道的?”
他喜歡這一口。
雲玳如實道:“夫人曾經說過,三老爺從前行軍打仗時,最喜歡吃米麵饃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