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一臉嫌棄,甚至將買棺男人手中銅板悉數打落。
於是紛紛揚揚的銅板如雨落下,其中一枚正好滾落在阿妖腳前,打著旋兒倒了下去。
阿妖俯身拾起銅板,順著去撿其他銅板時,九爻眾人也都伸出援手,將散落的銅板交於君珩右手心,等到君珩走到阿妖麵前伸手時,阿妖沒有遞出手中銅板,反而從他掌心拿出一枚。
並在一起,開始比較起來。
兩枚銅板大小一致,左邊這枚顏色略淺,觸之粗糙,正麵是‘太平百歲’二字,背麵是北鬥七星圖;右邊這枚顏色更深,觸之光滑,正麵是‘大寧’四字,背麵則光滑無圖。
除了表象的這些,其餘的倒是看不出來。
見阿妖將兩枚銅錢放回君珩手心,掌櫃的眼神從期待變成失望,轉而抬手指著隊伍裡最黑的那個道:“你,就是你小子,這幾個外來人看不明白,你這個本地人總看得明白吧?”
被遙指著的‘本地人’荼白:“……”
“噗~哈哈哈,掌櫃叫你本地人!”朱砂實在憋不住笑出了聲,扭頭就見其他人也通通在忍笑,素來神情自持的蒼玉都彆過臉去,氣氛都變得輕快起來。
出了這波烏龍,掌櫃的也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楊花渡靠湖,打漁人風吹日曬,所以皮膚就更加黝黑些,他特意解釋後,便邀請眾人站到店門前說話。
君珩正要將錢送還給買棺男人,卻被掌櫃的伸手攔住,特地將阿妖方才比對的兩枚銅錢拿起來。
“幾位有所不知,眼下我們所用的銅錢,都是這種‘大寧錢’。”
“而這種‘七星錢’,又叫‘七星壓勝錢’,其實算不得銀錢,更像是‘平安符’那樣的吉祥物件。”
“昔年萬柳城主的妹妹生了心疾,有位遊方道士入城問診,直皺著眉頭說‘古怪’,城主多方追問,道士才道‘心疾乃是招了邪祟’。”
“於是,萬柳城主便聽從道士建言,特地讓匠人鑄造了一批‘七星壓勝錢’,分發給萬柳城中百姓,說是能驅邪消災,當時萬柳城堪稱邇安遠至,是以也有一少部分傳到了城外。”
掌櫃歎了口氣,瞥了眼買棺男人,“若是萬柳城還如當初般富庶,此時這枚‘七星壓勝錢’怕是千金難求,可時過境遷,萬柳城成了座鬼城,這種鬼城流出來的‘壓勝錢’,早就是萬人嫌了。”
“你們評評理,這人拿這種‘鬼錢’來買棺材,到底存著什麼心思?”
說罷,掌櫃將‘鬼錢’砸回君珩手裡,氣哼哼的要抬腳進鋪子。
卻被買棺男人拽著衣角,重重屈膝一跪道:“掌櫃的,掌櫃的,我求求你,我實在是沒法子了,我妹妹她可憐呐,她年紀輕輕就沒了……”
阿妖看過去,男人半張臉都遮在胡茬下,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盛滿了哀傷,一身縫縫補補的布衣,配上幾處指尖磨破的布鞋,渾身都寫滿了落魄和貧窮。
掌櫃根本沒耐心聽完,炸毛似的揪回衣角進了鋪子,大力關門時的動靜,扇得簷下兩盞燈籠,發出‘吱呀吱呀’的晃蕩聲。
見買棺男人頹然坐地,朱砂實在看不下去,伸手拽掉荼白腰間錢袋,大步走向正門,一掌便連門帶掌櫃的拍開,氣勢十足的道:“掌櫃的,我替他把錢出了,你快賣副棺材給他,不,連帶著香燭紙錢什麼的,通通都要給他備上。”
正趴在櫃台外揉腰的掌櫃:“……好嘞!”
錢,沒人會跟錢過不去,掌櫃拿過錢袋子,隻覺得腰痛不治而愈,捧著金算盤敲敲打打後,很快就定下了章程。
買棺男人愣在原地,恨不得再給他們磕頭道謝。
荼白和阿妖聯手把人扶起,對方便巴巴看著掌櫃忙活,等到買棺男人用推車帶著棺材告辭時,君珩才發現手中的銅錢。
“這位大哥,你的錢……”
“恩公,你們給我妹妹買了這麼好的棺材和紙錢,我那幾個銅板哪兒還有臉要呢?”
說罷,他推著棺材大步離開,步子用力到腳趾都戳出了鞋子破洞,他滿足又欣喜的穿街走遠,頭頂的太陽照得人汗如雨下,他也絕不敢耽擱時間。
與此同時的平安凶肆內。
朱砂抬手伸向掌櫃,掌櫃迷茫的眨著眼,兩人眼神幾度交鋒後,朱砂不耐煩催促道:“剩下的錢呢?”
“什麼錢?”掌櫃的疑惑道:“錢,不是都用完了嗎?”
“你說什麼!”朱砂的聲音都能把房頂震飛,她暴躁到揪住掌櫃衣領,“那可是一袋子銀錢啊,你全給用完了?”
阿妖/君珩/烏檀/蒼玉/荼白:“……”
掌櫃被勒到脖子,麵上蓄著的山羊須抖啊抖的,“是啊,您大方的把錢袋子給了我,我就安排了最金貴的楠木棺材,更彆說那些紙錢啊靈幡啊路引啊,都是最上等的。”
朱砂:“!!!!!”
他們所有人從九爻去蓬萊的盤纏,被她出頭買了個棺材花完了!
她又急又氣,可偏偏掌櫃言之鑿鑿,甚至還說這事兒就是報官他都占理,一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架勢,直讓朱砂臉紅脖子粗,指尖聚起絲絲靈力,打算再不給錢她就強搶,卻被君珩握住手腕。
“朱砂,住手!”
“大師兄,你也看見了,咱們分明是好心幫人,如今反倒被這貪心掌櫃給坑了,什麼楠木棺材,難道就不能換副最普通的柏木棺材嘛,他就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