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顏怔了怔,心中的暖流激蕩。
楚肖遞來一樣東西,藍顏定睛一看,是一支鏤花木簪。
很普通的木簪,無論價值和精美的程度,都無法跟她平時佩戴的比,勝在彆出心裁。
方才吃糖人之時,攤位上販賣的,她不過多瞧了幾眼……
“殿下。”藍顏遲疑良久,從袖中取出一方帕子,“臣妾賀殿下千秋誕辰。”
楚肖看過來,藍顏立即感到緊張,有點想打退堂鼓了:“臣妾粗手笨腳,恐怕這賀禮不堪入眼,殿下若不喜歡,拿去丟了就是。”
鮫綃並無特彆,可貴的是上麵的花樣。
“這是石榴花?”楚肖問。
藍顏心中暗喜,忙解釋道:“正是石榴花,臣妾繡的,殿下瞧著可好?”
楚肖評價道:“尋常帕子都繡竹葉,茉莉這種淡雅的花,這個過於豔麗了。”
藍顏早就預料到楚肖不會中意,但她當初私心作祟,還是繡了。
“因為石榴花有寓意。”
這讓楚肖生出幾分好奇。
藍顏說道:“殿下知道吧,臣妾在家中排行十六。”
楚肖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不止這些。”藍顏細細撫摸著絹帕上的花卉,說,“臣妾誕生在石榴花盛開的季節,石榴花色彩嬌麗,不豔俗,不誇張,美的恰到好處;石榴果紅如瑪瑙,飽滿圓潤,甘甜可口,極具富態。”
藍顏回想起年幼時光,眸中亮晶晶的:“殿下必然不知,我的乳名叫小石榴。”
楚肖嘴唇微微勾起,眼底卻沒有笑意:“倒是跟蘇側妃不謀而合了。”
藍顏一愣,笑容僵在臉上。
蘇婉香誕生在桂花盛開的季節,所以乳名叫秋香。
現在她又誕生在石榴花開的季節,所以乳名叫小石榴。
是說她東施效顰嗎?
楚肖怕是以為她鋪墊了這麼多,隻為裝出不經意間、順理成章的告訴他自己的乳名?
可是,這確實是她的乳名啊!
蘇婉香可以出生在初秋,她藍顏就不能誕生在春日嗎?
片刻前還溫馨的氣氛,隨著彼此的沉默而冷下來。
楚肖本就不愛說話,藍顏若不主動開口調節氣氛,那必然是死氣沉沉的。
直到抵達東宮,藍顏手裡拿的帕子被楚肖抽走,他說:“嬌豔瑰紅,倒也好看。”
藍顏曾羨慕蘇婉香的心靈手巧,她見過蘇婉香繡製的香囊,花樣彆致,針腳細密,寒酥都讚不絕口。
跟蘇婉香比繡工,藍顏是自殘形愧的。
本不指望楚肖能收下帕子。
再者,帕子她繡好半年了,也心有自知之明,送不出手。
隻是氣氛烘托到這兒了,恰逢上元節,楚肖誕辰,他還先送了木簪,所以……
藍顏望著楚肖的背影,心中到底是歡喜的。
冬去春來,雪融花開。
藍顏這日醒來,精神不太好,倒是碧鳶一早守在床邊,搶在第一個跟她報喜:“奴婢賀公主殿下十八歲誕辰!”
——
又是一年生辰,操辦起來和往年也並無不同。
藍顏一大清早盛裝打扮,先進宮給皇帝和皇後行禮,然後回到東宮,接受皇子公主命婦的賀禮,忙碌一天,藍顏這個小壽星累的腰酸背痛。
宴席過後還有戲台唱戲,纏綿婉柔的昆曲兒甚是悅耳,楚瑭最喜歡聽了,一邊啃桃子一邊跟著哼。
年幼的皇子和公主們可就聽不懂了,幾個小家夥圍在一起玩雙陸。
天曉得,端坐首位的藍顏多想加入他們!
昆曲兒是很好聽,但坐久了屁股好麻,頭頂的鳳冠也好沉,她多想衝回飛霜殿把這些枷鎖全都卸掉,然後叫上孩子們坐上熱炕頭,大家一起吃甜瓜,玩遊戲。
彆提多自在了!
藍顏在心裡長籲短歎,麵上彆提多雍容莊肅了。
與此同時,魏福攜兩名內侍從垂花門進來,一路行至藍顏跟前,笑著朝內侍吩咐道:“打開。”
兩名內侍一左一右,合力將畫卷敞開。
聽戲的眾人紛紛留意,好奇的觀望,楚瑭壓根兒不客氣,直接湊到藍顏邊上瞧。
“我的天,這是青瓷先生的大作!”慣會一驚一乍的六皇子先嚷嚷起來,眾人一聽,肅然起敬,更是爭先恐後的圍過來看。
藍顏的瞳孔因為劇烈的震撼而一點點擴大。
這幅畫提名《晏神都》,繪製的乃是西昭神都的自然風光和繁華美景!
畫卷約有九尺長,繪有各色各樣的人物,還有牛、驢、馬、轎、大小船隻、亭台樓閣,各具特色。
看那鱗次櫛比的西昭建築,茶坊酒肆、廟宇公廨、有看相算命的、有耍把式賣藝的、各行各業,欣欣向榮。
充分體現了神都的繁盛昌隆。
整幅畫長而不冗,繁而不亂,大手筆的寫意與精細的刻畫相結合,無論是細小的人物還是磅礴的建築,皆一筆不苟,細致入微。
全卷渾然一體,一氣嗬成,將西昭國都描繪的淋淋儘致!
即便是不懂書畫之人,也會為此曠世之作歎為觀止,五體投地。
等藍顏反應過來之時,她屁股早就離了席,望著這幅畫癡迷了不知道多久。
直到魏福開口說話,她才倉皇意識到自己熱淚盈眶,竟不知何時開始,早已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