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猶豫要不要熄燈睡下,魏福突然在外喊道:“太子妃,太子殿下召您速往紅袖館!”
去的路上,藍顏不祥的預感越來越重。
等到走進紅袖館,看見這裡的亂局,藍顏心中有根弦狠狠顫動,震得她茫然無措。
楚肖單手負後,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蘇婉香跪在殿內,麵籠圍紗,哭的那叫一個梨花帶雨。
而翠雲跪在主子身旁,同樣哭哭啼啼的,手裡拿著的東西讓藍顏臉色一變。
楚肖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化。
藍顏生怕楚肖誤會了,忙說:“不知殿下急召臣妾來,有何要事?”
楚肖:“那麵霜,可是你賞賜給蘇側妃的?”
翠雲適時地起身,雙手呈上麵霜。
藍顏感覺有個看不見的力道掐住自己的咽喉,讓她呼吸一滯。
“是。”她說,“臣妾若沒記錯的話,是去年蘇側妃進東宮的第二日,臣妾賜給她的。”
話音剛落,蘇婉香嚎啕大哭:“太子妃,臣妾尊你敬你,你為何要這樣害臣妾!”
藍顏正一頭霧水,蘇婉香猛地撤掉麵上的緯紗,藍顏愕然,倒吸冷氣。
她,她的一張臉起滿了紅疹,密密麻麻,觸目驚心!
有些紅疹被抓破了,流出令人心驚的黃水來。
蘇婉香哭得更凶了:“太子妃是西昭第一美人,生有傾國傾城之貌,即便放到北黎乃至外域也是冠絕千古,臣妾望塵莫及,您何必如此害臣妾啊!”
藍顏簡直沒處說理了:“蘇側妃的意思,是指控本宮在麵霜裡下毒,害你毀容嗎?”
蘇婉香咬唇不語。
碧鳶急道:“今日太子妃誕辰,宮中設宴,彆是蘇側妃誤食了什麼東西過敏,卻賴在太子妃頭上,好沒道理!”
魏福從外進來,說路太醫到了。
楚肖立即宣,路太醫先給蘇婉香看麵容,診斷說並非吃東西過敏,而是外敷的東西造成的皮膚刺激。
翠雲就等這句話似的,立即把麵霜給太醫過目。
太醫端來聞了聞,又在指間撚了撚,道:“這麵霜之中加入了枯礬,由於枯礬具有一定的刺激性,長期使用或使用不當,則會造成皮膚的紅腫、瘙癢。”
蘇婉香捂著嘴嗚嗚哭。
藍顏活活氣笑了:“蘇側妃故技重施,上回不惜摔斷腿,這次不惜自毀容,本宮甘拜下風!”
楚肖:“太子妃,你可以為自己爭辯,卻不能無端構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藍顏好像被人迎頭扇了一巴掌,整個呆住了。
又是這樣。
楚肖不分青紅皂白,隻一味的偏袒蘇婉香,指責自己。
她以為他變了,在這種大事上會相信自己,哪怕隻是一點信任,而不是僅聽一家之言就蓋棺定論。
藍顏以為自己會像上次那樣怒不可遏,但是沒有。
她突然很想笑:“好一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藍顏在殿下眼中,就是個善妒的毒婦,是個陰險卑鄙的小人。”
楚肖眸光凝定,那是藍顏看不懂的情緒。
可能是厭惡吧!
他或許也覺得後悔呢,不該帶這個毒婦去上元燈會,不該送毒婦簪子,更不該賜她《晏神都》。
《晏神都》。
他費儘心思找到青瓷先生繪此畫卷,當真隻是因為他寵太子妃,心疼太子妃的思鄉之情嗎?
或許有吧。
但是,太子和太子妃琴瑟和鳴的好名聲、此寵妻之舉傳到西昭的影響,這些種種好處也不相左啊!
看哪!北黎太子多寵我們十六公主。比之“烽火戲諸侯”,比之“一騎紅塵妃子笑”,西昭感念至深,昭帝昭後也心生慰藉。
藍顏更想笑了。
她說:“這個麵霜叫做“顏如玉”,是我西昭特產,在波斯吐蕃等外族多有流通,更被高麗奉為皇室禦用。聽說北黎和西昭即將通商,其中就有這個麵霜,太子殿下若嫌它有毒,乾脆不要引進了。”
藍顏一把將麵霜搶過來:“我外祖母研製的配方,經過多年改良,製成此物,最終由我阿娘命名“顏如玉”。這裡麵的每一樣東西都價值連城,我不知道怎麼混入的臟東西。但是蘇婉香,你不配用!”
她狠狠摔掉。
玉瓶粉碎,細膩的膏體濺了一地。
楚肖沒有多說什麼,可能是顧念她今日誕辰。
最終的結果定論為蘇婉香皮膚嬌嫩,不適合西昭的東西。
藍顏沒有受到任何處罰,但她無所謂了。
與顏如玉一起粉碎的,好像還有什麼東西。
——
“小姐,藥煎好了,快趁熱喝。”
蘇婉香衝著手鏡左看右看,確定比前日消下去不少,這才從翠雲那兒接來藥碗:“瞧這樣子,還得十天半月才能痊愈呢!”
翠雲安慰道:“路太醫醫術高明,再加上小姐這不過是小小過敏之症,將養幾日便好了。”
“為了顯得觸目驚心一點,我特意抓破了幾顆。”蘇婉香突然害怕,“哎呀,會不會留疤呀?”
“不會不會。”翠雲忙說,“不是還有夫人給的舒痕膏麼,小姐放一萬個心吧。”
蘇婉香險險呼出口氣。
翠雲欲言又止,等蘇婉香喝了藥,她實在忍不住,說:“小姐這又是何苦呢!就算太子殿下當眾賞她《晏神都》,不過是給她臉麵而已,為了兩國邦交和太子大業的權宜之計。若論太子最寵愛之人,那必定是您呀,您何苦爭一時之氣。”
蘇婉香用帕子拭著嘴唇,眼底溢出的光芒是不甘,是怨憤。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