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月霆熄滅發動機從車上下來,狠狠摔上車門,呼嘯冷風從身體每個裸露的細胞灌入,被炙烤的神經開始冷卻,他大口呼吸入冬前的冰寒氣息,平複自己突如其來的情緒波動。
他對電話中的厲銘陽說:“對,一個助理不值得你費心。厲銘陽,從公司滾出去,再敢插手公司的事我讓你永遠回不來。”
周日上午,魏正正坐在電腦前消磨時間。
裴箏推門而入,魏正正因為過於震驚沒拿穩手裡的可樂,“嘭”一聲飲料瓶掉落。
好在塑料瓶中隻剩下最後一口深褐色液體。
魏正正撿起飲料瓶,“裴箏?你怎麼來了?”
“不是說今天繼續做標書嗎?”
魏正正啞然,“這個……徐部長還沒有反饋意見,沒辦法進行下一步。”
裴箏走到魏正正身邊,“今天做完標書,周一趕去哈市,周二開標,時間剛剛來得及,如果今天做不完,錯過截止時間怎麼辦?”
“額,徐部長應該等會會反饋修改意見,到時候我修改好就打印。來得及,你不用擔心。”魏正正不自然的低頭擦眼鏡,躲避裴箏目光,“你休息吧,不用麻煩你。”
裴箏輕笑了聲,“是不用麻煩我還是大家都不用麻煩?”
魏正正懷疑自己聽錯了,那聲輕笑帶著點不屑一顧,仿佛洞悉一切把戲,“你什麼意思?”
到公司之前裴箏心情還不錯,畢竟風和日麗,常遠寧不遠萬裡送他水果,到公司之後接連碰到兩個深井冰,裴箏額角青筋突突跳,火氣壓不住的蹭蹭冒。
他平日不是這樣尖銳的人,但魏正正跟他裝傻,裴箏懶得同他周旋,“你們壓根沒打算投標吧,標書純粹套用模版,沒有任何針對性。徐部長從周五就消失,你的組員昨天還在加班,今天就剩你自己了?”
魏正正大聲駁斥:“你彆亂說!標書通用部分套用模版,這沒有問題!”
裴箏雙手插在褲兜中,眼眸明亮通透,他沿著魏正正的工位開始移動,“你是徐部長的心腹,你待在這是在等徐部長的指令,用一份不可能中標的東西糊弄厲總。目的是什麼?”
“我沒有目的!”魏正正拍案而起。
“你當然沒有目的,你如果有目的,就不會在這裡乾十年還隻是個組長,連副部長都不是。有目的的是徐部長,他想用這次的招標來和厲總談條件?可是……”裴箏在房間內來回踱步,他說到一半忽然回頭看向魏正正,“我能猜到的東西,你覺得厲總會猜不到?徐部長撥了一手好算盤。如果他能威脅到厲總,那麼厲總必定要找人出氣,收拾一些人以儆效尤,你猜他會收拾誰?如果徐部長沒有威脅到厲總,被踢出厲氏,那麼你作為徐部長的心腹,下場會怎麼樣,你有沒有想過?”
魏正正臉色忽然刷白,他拍在桌麵的手瞬間沁出一層汗,“我我隻是個技術員工,隻會做標書,我想不到這些。”
“想不到可不行,想不到的話會死的很慘,想不到的話你就永遠隻能給人當墊腳石,永遠得不到賞識,永遠做一個小小的組長。魏工,你有沒有想過,以你的水平為什麼十年了還隻是一個小組長?”
這是事實,裴箏說的每一個字都很準,魏正正這類思維直接的人想不到彎彎繞繞的人情世故,但裴箏說出來,魏正正馬上能理解自己的處境。
從來沒有人教過他這方麵的知識,就連他最親近的徐豐,也隻是教會他如何做標書,如何完成工作。
他隱隱察覺到其中的問題,卻不敢深思不敢細想,隻被動的等待上級領導賞識。
“我,我以為徐部長會提拔我。”
“你以為?哈,”裴箏笑了,他搖搖頭,從零食角落堆裡的速溶咖啡中挑挑揀揀,拎起一條尚在有效期內的咖啡晃晃,“魏工,公司姓什麼?”
魏正正不明所以的回答:“姓厲。”
“你知道姓厲,你還跟著徐部長,你難道看不透厲總和徐部長的關係立場嗎?我想這場明爭暗鬥,徐部長大概率是要失敗的,那麼做不完標書、敷衍套用標書的是你,而不是請了病假的徐部長。假如說徐部長勝利,那麼他得以留任這個位置,沒有退休,沒有升職,你能得到什麼?加薪嗎?厲總會同意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魏正正再遲鈍也明白自己跟錯了人。
他頹然的跌坐在椅子上,雙手無力的攤在桌麵上,麵前的電腦屏幕上還是糊弄了事的標書。
裴箏將剛剛燒開的熱水衝進速溶咖啡,香氣鋪麵而來,他將咖啡端到魏正正麵前,“魏工,好好想一想,站在哪個位置才最合適。”
熱氣在麵前蒸騰,魏正正如墜冰窟,他求救似的看向裴箏,“我該怎麼做?”
裴箏彎腰,指指他的屏幕,輕聲說:“做你應該做的。”
“嘎吱”商務部的門忽然被推開,門頁因為過快的速度發出刺耳聲音。
“誰啊——”六神無主的魏正正看清來人直接從座位上蹦起來,“厲總?”
厲月霆陰沉著臉走進房間。
不需要察言觀色,但凡有點腦子都知道厲月霆心情不好。
裴箏在魏正正身邊站直,雙眼看向厲月霆,“厲總。”
厲月霆冰淩般的視線在兩個人之間掃過,裴箏站在魏正正的工位邊,桌麵上一個藍色咖啡杯散發著濃鬱到刺鼻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