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 你可以做任何往日不敢為之事。……(1 / 2)

次日寅時,宜錦在皇極殿的後廚準備早膳,她知道蕭北冥素來不喜甜食,於是便想著做些肉糜,伴著熱乎乎的湯,入胃即暖。

先將生肉剁好,放入粗鹽,胡椒粉,豬油醃製片刻,然後取白麵一兩,鹽少許,如落素麵,水滾後放入肉碎,白麵,小火慢燉半個時辰。

宜錦很快肉羹便煮好了,再撒上蔥花,點香油,封入食盒。

她攜著食盒到內殿時,隔著紫檀鬆竹刺繡屏風,蕭北冥正在更衣,古銅色的胸膛半露在外,若隱若現,他正旁若無人係著裡衣。

宜錦忙僵硬著背過身去,方才的畫麵仍舊殘留在她的腦海中,連他胸膛上蔓延至腹部的傷疤都曆曆在目。

她覺得麵頰有些發熱。

蕭北冥自顧自地更完衣,洗漱後便坐在食案前,宜錦忙傾身布菜。

就在這間隙中,他的目光無意識落在眼前人的身上,宜錦今日穿了一件水紅色對襟旋襖,下身是海棠色長裙,行動間愈發顯得腰身纖細,嬌俏柔美,杏眼微垂,眼尾的淚痣卻平添幾分生氣。

直到熱氣騰騰的羹湯端上來,蕭北冥才回了神。

他想起昨夜寢衣上那隻鯤,但終究沒問出口。

若她不是那人呢?

蕭北冥向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宜錦見他不動筷,便提醒道:“陛下,要趁熱食用。”

蕭北冥抬首看她一眼,她的眼睛是柔和的琥珀色,與他對視了一瞬便很快低下頭。

蕭北冥知道她並非自願回到皇極殿,一切不過是因為那日的交易,他冷淡道:“如你所願,朕免了駱寶的禁足,今日也命鄔喜來攜太醫去長信侯府看診。”

宜錦有些錯愕地抬起頭,隻看見帝王冷硬的側臉,他垂著眼眸,長睫處留下一片陰影,顯得冷漠不可接近。

她以為蕭北冥能同意送銀兩出宮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可他竟然還派了太醫去給薛珩看診。

宜錦實在不知如何答謝他,他似乎什麼都不缺,而她所有,也皆是他給予,她能說出口的,也隻有一句:“謝陛下恩典。”

蕭北冥望著香氣縈繞的肉羹,卻沒了胃口,他站起身來,掃了眼一旁的青山玉泉,淡淡蘭香的氣息令他更加清醒幾分,“記住當日你說過的話。”

話罷,他竟不敢看她的神情,便向殿外走去。

宜錦明白他話中的意思,蕭北冥這是在告訴她,讓她歇了出宮的心思。

從她決定求他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做好了接受一切的準備。

*

殿外,鄔喜來才從長信侯府回宮,安排好了上朝的輦輿,候在外頭等著回話。

輦輿緩緩移動著,鄔喜來卻察覺陛下的心情不太好,他斟酌措辭,回道:“陛下,奴才攜謝太醫去了長信侯府,侯府如今當家的是柳氏,柳氏百般阻撓太醫診治,稱小公子得的是急症,怕傳染他人。”

“薛珩幼時因高熱燒壞了腦袋,一直癡癡傻傻的。他雖外貌生得俊朗不凡,但言談舉止卻如同八歲孩童,長信侯竟也對這個嫡子不管不顧,任憑侯夫人磋磨。太醫雖開了藥,奴才也送了銀子,但恐怕長此以往,小公子終難自保。”

元配所出的嫡長子被如此苛待,當爹的卻不聞不問,也實在是世間罕見,鄔喜來不由歎息一聲。

從前他對宜錦多有不喜,怕她受太後挑撥對陛下不利,但如今到侯府一看,便知從前姐弟倆在侯府生存有多不易,心裡反而對這姑娘多了幾分憐憫。

蕭北冥對此卻並不感到意外,倘若長信侯薛振源真的疼愛女兒,當初便不會冒險將宜錦許配給靖王做側室,更不會讓她在罰沒入宮後過得如此艱辛,小心翼翼。

而薛珩這個弟弟,非但不能幫她擺脫困境,反而成為她的軟肋。

可薛珩什麼也不用做,便能占據她的關心。

蕭北冥輕輕撫著手上的玉扳指,閉目沉思,半晌,他冷聲道:“派人盯著,隻需讓薛珩活著就行,侯府的家務事,不必插手。”

鄔喜來在那一瞬便明白了帝王心術。

*

臨近年關,各地官員的奏折無非是稟明政績,歌功頌德,一眾大臣也罕見地消停了不少,早朝竟意外的和諧,隻除了太後的兄長章琦。

鎮國公章琦官至五軍都督府左都督,章家百年世家,在太|祖時便有從龍之功,第一任鎮國公更是配享太廟,賜丹書鐵券,且與燕京幾大世家均有姻親,靖王在世時,章家如日中天,門庭若市,車馬喧囂。

如今沒了靖王,章家與新帝不合,聲望漸不如從前。但正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仍舊不可小覷。

章琦從姐姐章太後處得知新帝所為,心中又驚又怒,怕蕭北冥秋後算賬,清算國公府同前靖王勾結的事。

新帝與太後並非親生母子,絕不會再扶持章家,既然遲早都要對上,他也不想讓這個暴君太痛快,想起近日這暴君恐怕為軍餉之事而頭疼不已,他便執笏啟奏道:“陛下,臨近年關,鎮守北境的軍士卻仍舊處在苦寒之中,臣奏請從戶部另撥錢款,讓軍士們過個好年。”

這奏議看似合情合理,可今歲是蕭北冥登基為帝的第一年,改元也不過才半月有餘,大燕在這一年裡,經曆了旱災,兵亂,易主,國庫並不充盈,若允了這條奏議,其餘各州的守軍也當一視同仁,而今歲的稅收遠遠不夠這項支出。

蕭北冥卻並未急著回絕,反而對戶部尚書蒲誌林道:“蒲大人,你如何看?”

戶部幾個官員麵麵相覷,國帑有多少餘錢,又有多少虧空,沒人比他們幾個更清楚,蒲誌林昨日皇極殿議事,便知陛下是要與他唱雙簧,心中有數,極力配合,回稟道:“陛下,今歲幾個大州乾旱,都降了賦稅,再加上兵亂,國庫實在無力勞軍。”

鎮國公章琦仗著自己是太後兄長,在外橫征暴斂,國公府幾經修繕,如今豪奢程度堪比大內,章琦在他眼中不過是蠹蟲一隻,也是時候該出出血了。

因此,他出列進言道:“陛下,臣聽聞章大人家財萬貫,底蘊深厚,上月修繕府邸便花費黃金萬兩,不如由章大人帶個頭,臣等願意募捐,犒勞北境的將士們。”

章琦聞言,氣得鼻子都差點歪了,蒲誌林這廝不安好心讓他帶頭募捐,屆時騎虎難下,他還要捐的最多,否則抬不起頭,最憋屈的是,捐錢的是他們,到時候軍士們感念的卻是皇恩。

他剛想出言婉拒,卻見蕭北冥看著他,神色頗為欣慰,“蒲愛卿所言甚是,既然章大人如此心係邊疆戰士,此事就交給章大人來辦,凡是參與此次募捐的官員,朕都會頒布詔令嘉獎,立功德簿。”

章琦一肚子話憋在肚子裡隻能咽下,四周與宰執段楨交好的那群文臣舌燦蓮花,都讚揚他的仁義之舉,他麵上扯著笑臉回應,心裡卻慪得要死。

段楨見殿上事態發展,唇角含笑,他巋然不動,隻因陛下計謀過人,根本不需要他人出手,但若能讓章琦不快,他倒是不介意添上一把火,於是笑道:“國公大人微言大義,實在令臣欽佩至極,微臣家中雖環堵蕭然,也願追隨國公大人獻出家中所有財產。”

章琦深知段楨寒門出身,向來與他這世家出身的不對付,被皇帝擺了一道已經夠心塞,再被段楨一激,臉色已經黑如鍋底,卻仍咬牙道:“段大人傾其所有隻為百姓,才是章琦應當欽佩之人。”

薛振源向來以章琦馬首是瞻,瞧見章琦吃癟,他也不敢出聲,段宰執素來處事圓滑老練,令人如沐春風,這是頭一次與章大人對上,他心驚這是不是意味著新帝決心開始清算靖王餘孽?

他打算散朝後詢問一二,卻猛然聽見鄔喜來道:“戶部都給事中薛大人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