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事 我固然是為了阿珩應下此事。……(1 / 2)

自駱寶因宜錦之故遭鞭笞,她還未得空探望,心中也隻有愧疚,出了內殿,她順道去東耳房一趟。

她到時,駱寶正臥榻歇息,他瘦瘦小小一個少年,蜷縮在被褥之中,竟瞧不出多少起伏,怕將他吵醒,她輕手輕腳將手中食盒放下。

駱寶卻在這時睜了眼,他看見宜錦,便掙紮著要坐起來,“宜錦姐姐,你怎麼來了?”

宜錦讓他好好躺著,“是我當時思慮不周,害你被責罰,你傷口可還疼?”

駱寶忙搖了搖頭,嘿嘿笑道:“有師傅替我說情,他們根本沒用力打,這裡頭門道可多了,我身上一點傷都沒有。姐姐你彆擔心我。”

宜錦見他活力十足,一顆心也放下了,便催促他將食盒中仍舊溫熱的蛋羹用下。

駱寶聽話,蛋羹入口軟嫩絲滑,帶著蔥香,鹹淡適口,他邊喝,邊道:“姐姐,以我之見,陛下這番並不是真心要罰我,隻是想借故讓姐姐回皇極殿,其實是舍不得姐姐。”

宜錦見他明明是個少年模樣,卻一副老成,有些好笑,“你還是個孩子,懂什麼舍得舍不得?陛下想要什麼樣的姑娘都有可能,但絕不會是我。”

她低著頭,朱唇緊抿,眼睫微顫。

她出身靖王府,又曾侍奉太後,蕭北冥最初留她在身邊,也隻是為了羞辱太後,羞辱已故的靖王。

駱寶聽她說自己是個孩子,有些不高興,他雖然比宜錦年紀小些,但那並不代表他什麼都不懂。

“姐姐,陛下登基至今,雖朝臣幾次三番催促立後封妃,但陛下從不理睬,也從未對其他女子有何特殊之處。唯獨對姐姐,實在太過異常。就說當初下藥之事,若換了常人,恐怕早就發落慎刑司審問,可陛下隻是叫姐姐去了皇極殿,這與他向來性情不符。”

話罷,駱寶兩口將蛋羹用完,放了空碗回食盒。

宜錦默不作聲地將食盒收拾好,隻是摸了摸他的頭,“你好好休養,彆胡亂揣測陛下的心思,我們隻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彆的事,也不要多管。”

駱寶見她不喜自己提那些話,也住嘴不提了。

時候不早了,宜錦想到愆陽殿中蔡嬤嬤無人照拂,不知這會兒用飯了沒,她究竟有些不放心,說了兩句同駱寶告辭,便朝愆陽殿去了。

*

正過了晌午,陰沉沉的天卻沒肯施舍一縷陽光,飛雪帶著刺骨的寒意盤旋而下。

愆陽殿畢竟有了歲月,有一處屋頂受不住經冬的風雪,漏了幾片瓦,外頭下大雪,裡頭下小雪,芰荷便來此處幫蔡嬤嬤修補屋頂。

她爬梯子上去,才將磚瓦砌實,裙擺處沾了雪水,濕漉漉緊緊粘著腿,下梯子倒有些不便。

宜錦遠遠瞧著,心懸了起來,還沒等她快步趕到地方,便瞧見那廊簷下已然站了一個魁梧的身影,她認出這是宋驍,停住了腳步。

宋驍就站在廊簷下,注視著那個緩緩爬下梯子的身影,仿佛若有什麼不測,他立刻就能接住她。

芰荷毫無知覺,她小心踩著梯子下來,等腳落在地上,胸腔裡那顆怦怦亂跳的心才安穩下來。

轉身瞧見宋驍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卻忽然一驚,忙行禮道:“見過宋大人。”

宋驍隻道:“姑娘不必多禮。”

芰荷微微一怔愣,在這宮裡,上位者對下位者從來都是直呼其名,沒有如此客氣稱姑娘的,她謹慎道:“大人客氣了,叫奴婢芰荷就好。”

宋驍卻道:“多謝你替我阿娘修補房頂。”

芰荷腦子才開始轉過彎來,她睜大眼睛,落在宋驍眼中頗有幾分可愛,“宋大人的阿娘,是蔡嬤嬤?”

宋驍頷首,解釋道:“當初因家中貧困,阿娘進宮做了陛下的乳母,多年之後,陛下又機緣巧合之下救了我性命,於我有恩,我也因此得以與阿娘相認,隻是她如今糊塗得厲害,有時認不出我。”

芰荷不知說些什麼才能安慰眼前人,隻道:“宋大人,隻要你們母子二人平平安安,朝夕相處,嬤嬤一定能認出你的。”

宋驍隻聽屋中蔡嬤嬤咳嗽,遲疑猶豫了許久,隻將手中的藥遞給了芰荷,道:“阿娘每次見我,總不太愉快,還勞煩姑娘替她煎藥,日後必有重謝。”

話到此處,芰荷也猜出母子之間興許有什麼難言之隱,她向來善解人意,也不願觸及旁人傷口,隻接下他手中藥材,“上次宋大人提點,奴婢和姑娘還未曾答謝,不過是熬個藥,舉手之勞,宋大人放心就好。”

宋驍默了默,當日他也沒有幫上薛姑娘的忙,眼前這個姑娘,麵龐圓潤,一雙瞳仁清亮到令人不敢直視,笑起來兩個酒窩好看極了。

他覺得太過冒犯,收回目光,再次答謝後告辭,芰荷的注意力很快就從他身上移開,瞧見宜錦的那一瞬間,眼睛都亮了起來。

芰荷幾乎是快步走到宜錦身側,“姑娘,你終於回來了。你久久未歸,恰巧碰到蔡嬤嬤的屋宇漏雪,便替嬤嬤修繕一番。”

宜錦握住她軟乎乎的手掌,柔聲道:“你啊,幫嬤嬤是好事,但一個人爬梯太過危險,若不是有宋大人在底下看著,出了事可怎麼是好?”

芰荷愣住了,“姑娘說,方才宋大人一直在此處?”

宜錦點頭,她彎腰替這丫頭將弄濕的衣裙擰了擰,邊說道:“宋大人上次肯提點,許是有你的緣故。你可記得,你從仁壽宮到直殿監時,便是由他護送而來?”

芰荷記起來了。

初見宋驍時,他雖長著一張玉麵書生樣,但麵無表情,氣質可怖,但卻肯在她哭泣時遞給她一方帕子,人不可貌相,大抵如是。

宜錦看著生氣勃勃的芰荷,十幾歲的女孩子,像是初春時綻放的桃花,嬌嫩嫩的在枝頭,風吹過便能聞到芬芳。

若芰荷沒有隨她入宮,這會兒也許已嫁做人婦,過著簡單幸福的日子。

她能看出,宋驍待芰荷比待旁人要親和,若兩人日後有緣,許能成一番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