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洗,打包,送過來。”
命令言簡意賅。
在他腳邊,白翎額頭抵著冰冷的大理石池壁,意識不清地咳喘兩聲,接著抱緊小腹,難受得蜷縮起身體。
這時,什麼東西從他身上掉下,在地毯滾了一滾。
AI撿起來,是一瓶藥。
再看向水池,上麵漂浮著一張字跡濡濕看不清的醫囑:
[服用A性素後禁止近距離接觸alpha,否則……]
“否則”之後的內容,已隨著紙片沉入池底。
·
白翎感覺自己正赤著腳行走在地獄裡。
血管裡忽冷忽熱,痙攣的酸痛從胃部順著腸道一路蔓延到小腹深處,仿佛有人剖開他的生殖腔,在裡麵點了一把大火,痛得他酸脹難忍。
這種感覺陌生又熟悉……
白翎恍惚間找回了記憶。
——因為泡了太久冷水,他被子彈打穿的生殖腔,正在發炎。
水禽帝國是卵生文明,有許多蛋生下來就父母不詳。這些蛋由國家養大,長到十來歲的時候就會經曆分化,由於沒有父母,很多分化初期的O都會被人盯上,在上高中的年紀就被弄大肚子,被迫輟學。
白翎在軍隊裡也經曆過類似的事。
隻不過對方沒有得手,就氣急敗壞地對著他肚子射了一槍。
A多O少,生育力出眾的omega成了暗中爭奪的資源。這在帝國已經是眾人皆知的事實。
但有人非要逆勢而行,扭轉這種現狀——老皇帝伊蘇帕萊索,曾不顧全國alpha的反對大浪潮,以鐵血強硬手腕向下推進【AO監護人製度】,並在憲法59條規定:
監護人須在分化期保護omega,不得標記,不得放置。違規者,將麵臨終身監禁。
但監護人在omega平穩分化成功後,享有優先配偶選擇權。
這看似奇怪的製度,成功將AO之間的壓榨,轉化為A與A之間的雄競。
——想要omega嗎?那就在群狼環飼的A群中保護他/她,直到他羽翼豐滿,心甘情願承認你為合法伴侶為止。
那條手段極端的人魚,成功挑起了AA矛盾,被國際A權協會大罵:“卑鄙無恥壓榨A的惡魔!”
然而那老皇帝是不怕下地獄的,居然還火上澆油,在聚眾批鬥他的星際聯合國大會上,口出狂言:
“保障omega除了自由以外的一切權益,是帝國的基本國策。”
光憑這句話,伊蘇帕萊索就足以被刻進魔王柱,成為星際曆史書裡最恢弘且惹人爭議的篇章。
但白翎沒想到,那老頭親手帶出來的寡婦,也是個大禍害!
從一片混沌中掙紮醒來,白翎睜開酸澀的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他在哪……?
光線昏暗,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大床上。床頭的小橘燈有些晃眼,遠處是一排深色書櫃,玻璃裡罩著許多描金的絕版書籍,在重重疊疊的光影中,玻璃反射出一道優雅陰沉的身影。
“啊……!”
白翎陡然彈起上半身,驚惶回過頭。
那人坐在角落的單人沙發裡,長腿交疊,豐盈的金發形態雍容地撒在肩頭,神情趣味而溫柔:
“晚上好,落單小鳥。”
“你——”白翎剛要質問,突然被掙得一頓。
“哢噠”,清脆金屬碰撞聲,他愕然扭頭,看到自己被拴在床柱上的右手。
他被囚禁在陌生的屋子裡。
而充當手銬的,竟然是一隻鑲滿月白灰寶石的鋯金鐲子。
“沒有趁手的道具,就找了合適你腕口尺寸的小玩意。”
什麼玩意?!白翎簡直要破口大罵。
先不論誰會用珠寶當刑具耗材,鋯金那東西根本是用來製作防彈裝甲和核反應堆的。
白翎氣笑了:“拿我跟核武器一個待遇?”
鬱沉安撫地說:“那倒不是,隻是因為你說過是白發,這隻比較配你的發色。”
“你講究還真多啊?”白翎毫不掩飾嘲諷。
“像我這樣的老東西,總有些怪毛病在的,習慣就好。”
那手銬是他的,當然是他從前留著規訓自己時戴的。這還是第一次拿出來戴在彆人手腕上。
鬱沉低言細語,言語間,似乎在縱容對方發脾氣。他聽著小年輕不正常的呼吸聲,喚來AI,吩咐道:
“他有些發燒,倒杯熱牛奶過來。”
聽到“牛奶”兩個字,白翎像被驟然按到什麼按鈕,斷然拒絕:“我不喝!”
鬱沉轉過頭,唇邊帶了些調笑:“那我該喂你什麼,麵包蟲嗎?”
麵包蟲是小雀才吃的東西,當然不適配猛禽。白翎可不是任人揶揄的年輕小O,故意瞥他一眼,反唇相譏道:
“你的麵包蟲嗎?那我倒是可以嘗嘗。”
AI倒吸氣:好叛逆,偏向虎山行啊!
它偷瞟主人的反應,發現對方少見地沉默幾秒,不著痕跡地放下腿,調整了下坐姿。
矜貴的側顏掩在昏暗處,鬱沉緩慢轉著扳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沒有人教過你,亂說話會付出代價嗎?”
這已經近乎警告。
然而膽大包天的鳥根本不吃這套。他臉頰被高熱燒得通紅,灰眸卻如鋒雪過境般冷冽。撇了撇蒼白的唇,他冷哼一聲,一隻腳跨過整張床,恨恨地踹了下鬱沉的膝蓋,強硬囂張:
“有種教我啊。”
鬱沉情不自禁根據這句話想象了下——
那是狩獵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