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走到“她”身邊,玄金蟒袍,身姿頎長,溫文爾雅的模樣,竟是太子太傅謝凜!
隻見,謝凜將手中的傘隔著“她”遞給藍田,藍田正欲發話,謝凜卻手指豎在唇間,比了個“噓”的口型。秦玉簫愣怔片刻,這是萬萬沒想到的。
回過神後轉身望著謝凜消失在風雪中的身影,當時,自己確實發覺了不對勁,可藍田閉口不提,她便也沒問。
忽然,秦玉簫餘光忽然瞥見什麼,移去目光,那人剛好亦回首看來。二人皆是驚住了,沒等反應過來,那人便淡出了她的視線,而自己也在同時消散。
秦玉簫於夢中驚醒,猛地坐起身來,看著屋內熟悉的布置,氣喘籲籲,像是一條脫了水的魚。
為何會在夢中遇見謝凜?夢中的秦玉簫和謝凜是前世的他們,她則是入夢者。
看他那個反應,他定是能看見自己。難道……他亦在夢中?
秦玉簫長呼一口氣,雖不知這是為何,但以此看來,他二人從始至終都在同一個場景,不過是皆未發現對方罷了。與他對視的那最後一眼,謝凜眼中除了驚訝、不敢置信,亦有恍惚。
春夏秋冬,晨午昏夜。
他們四時相遇,四時擦肩,是真實,亦是虛幻。
“姑娘,可是夢魘了?喝口水壓壓驚吧。”藍田揉著眼走來。
藍田的話將她瞬間拉回現實,她接過杯子,抿了一口。
藍田離開後,秦玉簫靠在床頭,揉著腕間的珠串,黑發披肩,臉色有些蒼白。她忽然想到,那次宋卿做的事,她還未來得及回報她。
秦玉簫在翊坤宮主殿門前隨意撒了些金盞菊的種子,便日日邀宋卿來喝茶,命門前的奴婢不許說話。過了幾日,那地裡的種子都不知被踩哪裡去了。
“陛下。”
此時,沈榮正靠在榻上批奏折,一邊咳嗽一邊喝茶,“愛妃這是從何處受了委屈了?”
“宋答應將臣妾種的金盞菊……肆意踐踏了。”她語氣平靜,卻難掩惋惜,“本想著待它們開花了,來年也叫陛下瞧瞧的,如此一來……”
沈榮果然麵色沉重起來。
“宋答應當真是……”沈榮搖了搖頭,不知該用什麼形容這個有些怯懦的女子。
秦玉簫:“宋答應許不是故意的,臣妾也不好刻意與她計較,隻是臣妾也像找個法子出出氣。”
沈榮笑道:“貴妃想如何?”
秦玉簫欲言又止,緊接著故作思量狀,忽然抬眼笑著,“臣妾記得,宋答應有個年輕的兄長,陛下可看重他?”
沈榮驚愕片刻,“不過是個草包罷了,貴妃說他作甚?”
秦玉簫:“陛下上個月與臣妾說,宮裡要進一批宮女太監,不如將他一並送進宮來。”
沈榮並沒有立刻答話,秦玉簫垂下腦袋,“若是不可……”
“朕允了。”
當晚,秦玉簫便將此事告知謝凜。
立冬那日,宮內果然進了人。
秦玉簫手掌六宮,權力最大。此時,她一身正裝,鎮定自若地坐在高座上,挨個打量著底下跪著的太監宮女。
有幾個小宮女被她盯得瑟瑟發抖。
“都抬起頭來罷。”她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指,漫不經心道。
底下的人果然都顫顫巍巍地抬起腦袋,垂著視線。偏有一人,瞪著圓眼睛不服氣地看著她,模樣俊俏,麵部線條柔和,皮膚白皙,一雙眼睛黑亮,這才是個玉麵小郎君。
嘖,又沒閹了你,做出這份模樣給誰看呢?
她不屑地笑了一聲,朗聲道:“宋小公子,可是覺得本宮這裡比不上那刑部天牢了?”
“你……貴妃娘娘,微臣不敢。”宋憶垂下視線,聲音依舊咬牙切齒。
秦玉簫不是傻子,“既入了宮,就要對本宮自稱奴才才是,小六子,帶他下去安排安排吧。”
宋憶驀然抬頭,驚訝片刻,還沒等回過神來便被連拉帶扯地拖下去了,“哎?!我答應了嗎我?哎——”
解決了這個麻煩,秦玉簫歎了一口氣,不經意間一掃,刹那間,她瞧見一個眼熟的故人。
“最後那個,抬起頭來。”她倒吸一口涼氣。
隨著那人緩緩抬首,露出一張精雕細刻的臉,秦玉簫梗在喉間的那口氣一瞬間呼了出來,手不由得一鬆,茶杯被拋棄般碎在地板上。
底下的人皆是下一哆嗦,唯獨那男子沉穩得麵不改色。
“你……”
秦玉簫憐惜地笑了,無奈又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