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秦玉簫又補了一句,“無事,宋憶也該歇夠了。”
她想到冷宮去趟,為以防萬一,還是身手敏捷且臉皮厚的宋憶更方便些。
晚膳後,秦玉簫換了緋色的衣裙,披了件白色的大氅,領邊鑲著溫暖的軟毛。
將夜時,天色漸沉,宮道上空無一人,踏著地上層層雨水,宋憶戴著朱紅色的鬥笠提燈走在前,藍田為她打著油紙傘並行。
冷宮大門破敗不敢,門前有送膳食的小太監竊竊私語。
秦玉簫示意宋憶二人噤聲,駐足仔細聽著那兩人交談。大概是要拿些乾淨的麵食偷偷藏起來。
按照規矩,即便是冷宮的膳食也不允許私自克扣的,可以往所有人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才
助長了這種逾距的風氣。
“本宮下令按時送的膳食也是你們能擅自克扣拿取的?”
秦玉簫漫不經心的態度使她的語氣涼颼颼的,話裡有一種不顧人生死的美感。
門前那倆小太監眼見得嚇得心驚肉跳,更沒想到會有哪個高貴的主子紆尊降貴來這種醃臢地方。瞪著眼回過身子,那盞燈籠照亮他們臉上瞬間驚恐的表情,手中的食盤一抖,摔在地上。
“娘娘,貴妃娘娘饒命啊,奴才……”
藍田朝秦玉簫身前擋了擋,“放肆!你們這些狗奴才做錯了事居然還有臉求著貴妃娘娘饒命?!”
秦玉簫將傘遞給藍田,又接過宋憶手中那一把打開,“藍田,你去看看膳房是否還有新鮮的膳食。”
藍田瞥了一眼地上跪著的奴才,“是。”
她則麵無表情地注視著水窪裡不停求饒的太監,冷冷地說道:“回去告訴他們,冷宮的膳食一律不許私自克扣,否則廷杖八十丟出宮。”
秦玉簫打著傘抬腳就要往冷宮內走,幾個奴才跪著過來要揪她的裙角,宋憶及時用腳將他們隔開。
“宋憶,打一頓丟去慎刑司做事罷。”隨後,宋憶活動了下手腕,她便無視了身後的跪謝,徑自入了殿內。
對他們來說,不被廷杖然後丟出宮已是秦玉簫大人有大量,入慎刑司做事則是秦玉簫高抬貴手。
宮內還是一樣的淒涼,不過屋內則好些,炭火燒得旺。她走進屋,見玉蘭靠在床頭做女工。
玉蘭發覺了她,“你來做什麼?”
秦玉簫立在她麵前,身影遮住了燭光,“我不來,你連怎麼餓死的都不知道。”
玉蘭冷笑一聲,不以為意,“你以為我蠢啊?秦玉簫你莫要在這假惺惺的。”
她尋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下,撫平了裙擺上的褶皺。此時剛好藍田端著食盤走進,宋憶也擦著手站在屋簷下避雨。
她示意藍田將食盤擱在玉蘭麵前,女人警惕地坐直身子,一雙帶血絲的眼睛瞪著她。
“你不懷好意。”
秦玉簫視若無睹,環顧一圈,“你的貼身宮女呢?”
玉蘭怒氣衝衝地撇過臉去不看她,“拿東西去換銀子了。”她還是選擇說了實話。
秦玉簫打量著她,最後視線落在女人搞搞隆起的肚子上。
“這孩子,快降世了吧?”
玉蘭:“你到底想做什麼?看我落魄了你很高興是不是?我告訴你,你不會得逞的,等這個孩子生下來……”
秦玉簫輕蔑地笑聲打斷了她的話,“即使這個孩子降世,也不會再有人為你做主讓你重回高位了。”
那時候,沈榮早便被挫骨揚灰,一個先帝的遺腹子,在新帝的眼皮子底下又如何能平安長大呢?
“你什麼意思?”玉蘭語氣強烈。
秦玉簫依舊答非所問,“你還看不出來我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嗎?”
玉蘭出奇地思量片刻,如何狐疑地盯著她,“你不想要後位……你想要,大鄴?”
秦玉簫:“你還不算蠢,但我不依附於江山皇權。”
玉蘭長睫抖動,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如今宮內能當大任的無非是太子沈秋,“你與太子合作了?”她助他奪得江山,他給她想要的。
這樣一來,秦玉簫自然不會排斥這個孩子的存在,未來即使並非身居高位,可話語權也是有的。
秦玉簫一眼便看穿了玉蘭心中所想,染著蔻丹的指甲敲打著食盤,垂眸低語道:“要涼了,快些用膳吧。”
玉蘭抬眼看她,似乎明白了她話裡有話,再無了此前的咄咄逼人。
話罷,秦玉簫便起身,毫無留戀地帶人離去。
路上,藍田出聲提醒她仔細腳下,宋憶則陰陽怪氣地回首看了一眼。
“四姑娘還真是恩威並施的大善人。”
秦玉簫充耳不聞,甚至沒給他一個眼神,仍然坦然從容地看著腳下的路,言簡意賅答道:“有話直說。”
宋憶搖搖頭,“沒有,說實話,我很佩服你的手段。”
藍田在一旁相當不服,為自家姑娘憤憤不平,一雙圓眼微微睜大盯著宋憶。
“這才不是手段,這是我家姑娘的計策!”
宋憶立馬點頭如搗蒜,漠不關心道:“得得得,你家姑娘的計策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