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們麵麵相覷,周小公子立刻一邊磕頭一邊往外爬:“好嘞,小的這就滾、這就滾!”
舞姬盯著他倉皇離去的背影,低聲罵了句什麼。
神秘黑衣人向祝知鉉一行人掃來一眼,拔出地上的刀就要走,人群很自覺的讓出一條路來。
舞姬渾身濕漉漉的,抬起的眸卻閃亮,她裹著祝知鉉的衣袍慢慢站起來,向著她們與黑衣人依次深深鞠了一躬。
她的官話說得不太好,尾音帶著明顯的翹舌,舉起的手掌覆在心臟處,真摯道:“阿蓮諾多謝各位恩人,恩人們幫助了我,便是後嵐的朋友,若不嫌棄,還請上花船一遊”
黑衣人頓了頓,將鬥笠壓低,依舊是不帶分毫感情的:“不用”
祝知鉉的目光定在那柄刀上的狼牙旗紋上,又慢慢滑落在他持刀的手,思緒微動。
阿蓮諾目光閃了閃,忽然上前一步,向黑衣人附耳低語了什麼,他便回眸掃了一眼人群,扭頭進了船艙。
阿蓮諾又迎向祝知鉉,一雙媚眼如絲飄來:“恩人們,請——”
祝知鉉也不推辭,牽著軒轅翎跟了進去,祝曠緊隨其後,銳利的眼迅速掃視著其中環境。
花船慢慢離了岸,阿蓮諾請辭去換件衣服,離開前口中碎碎念著什麼,語調也像唱歌似的。
祝知鉉有些好奇,一旁的祝曠便向她低聲翻譯道:“她說周小公子沒禮貌”
零號也聽得津津有味:【不是這麼說的,好強的攻擊性,她說的是:死豬仔,*****,***,*****】
隻聽到了一堆亂碼的祝知鉉:?
靠窗一言不發的黑衣人忽然動了,他看向祝曠,打量片刻:“你聽得懂後嵐語?”
祝曠點點頭:“七國二十六部屬,都略通一二”
祝知鉉慢條斯理泡了幾杯茶,放到案上。
黑衣人並沒有接,隻是將目光移到窗外,有風吹動垂紗:“很少有中原人會學這些”
軒轅翎定定看了黑衣人許久,忽然開口:“你又是為什麼漂泊至此?我聽說,鮮卑姑娘都有一雙漂亮眼睛,你卻將它們藏起來了”
黑衣人拍上刀封,這次沒有刻意壓低嗓音,淡淡道:“知道太多,並不是一件好事”
祝曠不動聲色向前跨了半步。
過了片刻,阿蓮諾端來一疊係著彩色絲帶的酒,忽視了屋內異樣的氣息,笑吟吟將酒杯舉起:“這是我妹妹釀的,原是備下給她成人禮喝的,可惜沒機會了,今日請恩人共飲”
黑衣人按住酒杯:“等船到春風嶺,我就走,不用客氣”
祝知鉉含笑向阿蓮諾頷首,也並沒有喝。
阿蓮諾笑著搖搖頭,將黑衣人麵前的那杯一飲而儘,纖纖柔夷轉著金杯:“噯唷,怕我下毒呀?”
她的唇間尚沾著酒色,微顯出醉態,又舉起一杯,依偎向黑衣人胸膛。
阿蓮諾靠近黑衣人耳畔,笑著說了句什麼,零號實時給祝知鉉翻譯,抑揚頓挫道:【混~蛋~】
零號正模仿著阿蓮諾的曖昧語氣,祝知鉉卻皺了皺眉,拉著軒轅翎往後微微退了些。
下一秒,阿蓮諾的腕間便閃出一片寒芒,黑衣人的鬥笠霎時間分作兩半,啪嗒一聲掉落在地。
黑衣人的臉暴露在空氣中,長刀已出竅三分。
高鼻梁、薄嘴唇,立體的五官透出一種肅殺之氣,但那雙淡綠色的眼眸卻蘊著一汪說不出的情緒。
她長得和攝政王頗有幾分相似,但那雙眸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阿蓮諾手中的刀鋒已抵在黑衣人頸側,與她的眼睛對上,驀然瞪大眼睛:“你、你怎麼是女人?”
阿蓮諾遲疑了片刻:“你不是軒轅熙,你是誰?”
軒轅熙是攝政王的名字,已經有很久沒有人敢如此直呼其名諱。
黑衣人趁她走神的這會兒向後一側,長刀利落一挑,阿蓮諾手中的利刃應聲飛出,釘在一側的木板上。
黑衣人皺起眉,冷冷道:“彆動,我不想殺人”
船已遊至大河中央,外麵隻剩下一片寂靜。
阿蓮諾並不懼怕麵前的長刀,反倒嬌俏俏笑起來:“可是我想殺人呀,我想殺的人太多了,我恨不得親手扒了你們所有奸黨的皮!”
她一直笑到閃出淚光來:“我妹妹被你們害死時才十三歲呀,你們一定會下地獄的!”
黑衣人眼中閃過複雜神色,“唰”一聲,有些頹唐的收了刀。
烏雲不知何時聚起,空氣中彌漫起雨腥的氣息,一道驚雷劃破長空,在船艙的暗處映出一片人影。
阿蓮諾轉向祝知鉉,擦了擦淚,翻手扔給祝知鉉一枚彩色石頭:“河父會帶你們走,好心的人呀,你們永遠是後嵐的朋友,願神保佑您!”
祝知鉉有些倉促的接住石頭,察覺到上麵異常光潤,仔細一摸,竟是沾滿了煤油。
“攔下她!手!”
祝曠循聲而動,一手劈開阿蓮諾藏在手心的火折子,趕在它落地前一踢,穩穩將其抓到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