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張繼給崔逢月遞來消息,前日舒王去了彆院,第二日起,便有一輛馬車日日從彆院往太清宮去,到了太清宮,下車的是一位帶著帷帽的娘子,無法看清長相。
“阿耶,我想去太清宮與阿娘住幾日。”那日,高氏與崔懷亮發生爭執後,一氣之下離家去了太清宮。
崔懷亮這些日子,也頗有些愧疚,假裝公務繁忙頭也不抬道:“你阿娘定也念著你,你去了太清宮,幫著阿耶勸勸她,叫她早日歸家。”
崔逢月點點頭離去,隻帶了撫琴和弄棋。
太清宮古木蒼蒼,香煙繚繞。一路曲徑通幽,不多久,在梔子花掩映的院落映入崔逢月的眼簾。怪不得阿娘願意於此居住,確實是給人內心平靜的方外之地。
看到自己的女兒,高氏神色淡定但目中有淚:“逢月,你來了。”
崔逢月走到高氏跟前跪了下來,將臉深深埋在了她的膝上,淚流滿麵。
一炷香後高氏將崔逢月扶起,輕歎道:“老天終究還是叫逢月受了這愛彆離之苦。”
崔逢月抬起頭,淚眼迷蒙:“阿娘,我還是想與遠愈哥哥在一處,無論他是什麼身份。”
“逢月……”高氏眸光暗淡,嘴角微微顫抖,“姨母與阿娘如今也毫無辦法,隻能由著他變為內侍,你還如何嫁給他?終究令我們逢月失望了。”
崔逢月拚命搖頭,淚如雨下:“阿娘,我朝內侍娶妻的大有人在,我為何不可?”
高氏一時愕然。她的女兒自幼聰慧爽利,下定決心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逢月,你真如此想?”
崔逢月擦去淚水,努力微笑,堅定無比地點點頭:“阿娘,你會怪我麼?”
高氏啞聲道:“阿娘說過,逢月歡喜便是阿娘心之所願,但崔氏一族是不會允準的。”
崔逢月咬咬嘴唇,一把抱住高氏,將頭埋在了她的懷裡。
撫著她的發髻,高氏柔聲道:“好了,你來得正好,太清宮香火興旺,但這十日璿璣道長與阿娘都要入山采杜仲,前日瓊華真人便有些顧不過來,你幫忙照料好太清宮,若有尋道長解簽之人,叫她下月再來。”
一早,璿璣道長與高氏離開太清宮後,崔逢月立刻叫撫琴在道觀門口等著舒王府的馬車,而她與弄棋則布置起解簽房。二人用一座屏風隔開內外,又在解簽房西邊的牆置起一套行障,從行障之中能看清屏風外的人,而屏風外的人卻瞧不見行障之中有人。崔逢月便躲在了這行障之中。
臨近正午,崔逢月安排好的小道童將一娘子引入解簽室,關上門,那娘子有些猶豫地在屏風外坐下了。
弄棋假扮璿璣道長問話:“施主有何事來尋貧道?”
王蓁蓁恭聲回道:“還請道長給妾解簽。”
接過道童遞過來的簽子,弄棋有意沉思了半炷香才道:“從簽上看,娘子煩心事太多,掛念的人也不少,娘子此簽,想問親人、姻緣、榮華還是富貴,你在仙人跟前許了什麼願,還需與貧道說明才好解簽。”
這娘子本就是個信奉神佛之人,在大魏最富盛名的道長跟前,如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的心事說了出來:“妾身名叫王蓁蓁,乃京兆奉先縣人士,家住奉先縣第五橫街第二坊,家中有一妹妹,名喚王玉玉,年十四。幼年時父母雙亡,兄嫂不義,就想將我姐妹二人賣了換錢,與妹妹多次逃脫都被抓回,最後還雙雙被賣入妓館。阿妹不知如今在哪裡。妾想問她的平安。”
弄棋看著王蓁蓁身後的行障的隔錦動了動,立刻道:“娘子安心,從簽上看,你妹妹如今平安。”
王蓁蓁聽到這喜訊,頓時心安不少,但想起舒王讓她所做之事,又心塞起來:“道長,妾身出身卑微,怕是不日會被郎主送與他人,妾身想問……想問……如何能叫郎主回心轉意?”
“施主是想問姻緣麼?”
“是是是。”
“施主,你眼前人能將你送與他人,定然是不將你放在心上。你為何定非他不可?”
“道長所說妾身明白,但郎主是妾身的第一個男人,妾身定是要為他守身如玉的,還望道長給指條明路。”說罷,朝著屏風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娘子若是真想問姻緣,還需將帷帽摘下,將眼閉上,貧道給娘子相相麵。”
郎主說過不許她在外摘下帷帽,但這是給璿璣道長相麵,又在室內,隻要她不說,無人知曉,想來不妨事。猶豫了片刻,便將帷帽摘了下來,閉上了眼。
隨著帷帽從她頭上拿開,行障內的崔逢月死死捂住了嘴才沒有將驚愕聲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