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後的屍體放置在床上，臨死瞪大了眼睛，那雙眼睛是灰色的、恐懼的，他意圖合上雙眼的手依然失敗了，最後攥緊了一塊玉佩，但他恍惚了一下，俯身取下自己玉佩掛在了她的腰間。

衛辭聲音沙啞的似的許久未說過話，又極力克製著：“給你了。”

床上的人沒有動靜，他安靜的坐在她床前，伸手在她的皮囊上輕輕觸摸，他輕輕顫著手從額頭到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唇，撫摸著她腐爛的皮肉。

那應該是一張很美的臉，腐爛也無法隱藏它，也正如衛辭腦海裡經年的記憶。

他的手突然停住了。

一個扭曲的人影站在角落裡看著他。

“誰！”

衛辭戒備的看著一處，那是一處影子，黝黑的，隻能藏在陰影裡的影子，醜陋又可怕，他試圖緩緩靠近它。

那個角落裡的奇怪影子沒有再說話，似乎是看著他，衛辭感覺到“它”的時候目光落到他身上，又落在那具屍體上。

半晌，喉嚨裡發出謔謔的聲音，“它”咧開嘴笑，火光倒映著一副燒焦的骷髏骨，一字一句。

“賠、給、我、吧。”

它來索命了。

————

蓮貴妃抱著手爐，聽到喪鐘時愣了一會兒，突然就笑了起來。

她遣了侍女過來梳妝打扮，摒棄了素淡的青衣，又差人拿了一件正紅的鬥篷。

她聽著窗外隱隱嘈雜的聲音，看著亮堂的燭火漸漸變成衝天的火光，耳邊是遲來的走水了，喃喃自語了一聲：“我也沒有輸啊。”

說著便出了門。

待她到時，蓮宮已是一片火海，因為這處地處比較偏僻並無多少宮人，又不知出於怎樣的秘聞，所以沒有第一時間發現起火，待到發現時，已經是一片熊熊火海。

那火勢燃起的很快，劈裡啪啦的響，熊熊烈火裡像一頭張牙舞爪的巨獸，從四四方方裡蔓延，像極了那天裡他們燒過的棺材，伴隨著骨頭蹦裂的聲音，咯吱聲劈裡啪啦，惡鬼的尖叫聲，痛苦又嘈雜，“轟”的一聲，火勢瘋狂生長。

烈火的聲音就要蓋過人們的呼喊，此處並沒有儲存足夠的水源，無法迅速撲滅這場大火，但宮人已經開始不停的救火了。

蓮貴妃依稀有有個尖利的胖子在喊“陛下！陛下！”

卻見烈火裡跑來一個狼狽的身影，往日裡的形象可謂是天差地彆，可他看見了蓮貴妃似乎是頓了一下，眼裡是道不明說不清的深情，又是被撞破了秘密的愕然，明明已經從火裡跑了出來，最後又跑了回去。

蓮貴妃勾起唇角，半嘲半漠然。

火勢嗖的一下明眼見著是小了，棺材的形狀燒的更加平整，她麻木的看著那個身影又從火裡出來，除了略顯狼狽之外並沒有受傷，又那樣複雜的看著她，或者是看著“她”。

但是不久之前他還抱著另外一個人。

“好看嗎？”她仿佛忘了他此刻略微的狼狽，嬌憨的伸著一雙玉手在衛辭麵前晃了晃。

他的麵容沒有變化，抿著唇，目光看著她，令人捉摸不透，明明知道衛辭不喜歡她有任何“出奇”的裝飾，她還是忍不住要挑戰帝王的底線。

“嘖。”

一聲道不明意味的感歎。

“你看到她了。”衛辭看著她，沒有往日的溫存。

幾個黑衣人躥到她四周，一霎時，救火的宮人便被清空了。

“是啊，我第一次見她，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樣。”蓮貴妃輕笑一聲，仿佛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順勢柔若無骨的半倚上他，玉臂環上他的脖子，明明一身素淡的寡味，卻是一臉媚態，聲音嬌媚入骨，“怎麼了，陛下？”

她又嘻嘻笑了兩聲，“你這麼看我做什麼？”

衛辭微冷的目光落到蓮貴妃這張臉上，與記憶裡相差無二，這一刻卻沒由來的生出一絲覺得疲倦，他清晰的記得他們初次見麵的情景，那雙倔犟的眼睛，最後被他親手養成了一條嘶嘶吐信子的毒蛇。

隨即他心裡嗤笑一聲，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是你下的手。”

“陛下，什麼事是我做的？”

衛辭不為所動，就靜靜的看著她表演。

“陛下。”

四周的暗衛得了衛辭的旨意將她架起來。

蓮貴妃的臉上有些惶恐，見衛辭不為所動，臉上的表情一變，也覺得演的沒點意思。

“陛下，你累了，我也累了。”她幽幽的喊著，許是秘密藏了太久。

“世人知道嗎？”

“放肆！”

衛辭淺淡的眸色冷的出奇，蓮貴妃的話卻像一盆冷水把他從頭澆到腳。

蓮貴妃嬌媚的臉已經通紅，她還是嘲諷的笑。

“怎麼，陛下是怕了？怕我說出去，所以要殺人滅口？”

“陛下，這些暗哨啊，都是你當年親手給我的，我原本也隻是想自保罷了，你的皇後，從一開始就不想讓我活著呢，可是，陛下，想要她死的人……從來就不是我啊，她來了，陛下，你都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