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還不算什麼,若是如此,也隻當是她盛名遠揚。
可偏偏愛她者甘之為她死,恨她者恨之欲她死,她的身邊仿佛永遠隻有這兩幅麵孔,可是從頭想到尾,除了男人們瘋魔的愛她,她都是一副冷心冷清的模樣,格外的薄涼有手段,也正因為她太聰明,所以更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人人都愛她。”
“恨她的人,他們把她稱作上癮的毒藥,愛她的人為她生為她死,阿昭有些跛腳,所以自小性子有些擰巴,又因著一副稍好的樣貌,那……那人可憐他,多有接濟,可是一切都在他見過大小姐之後都變了。”
老仆喃喃自語著:“她太好了,好到她的傷心難過都是不應該的,但那都不是她的錯,是他們不好,是他們不好……”
孟浮垂下睫羽:“所以你最後活埋了她。”
“是的,那一天,阿昭他來找我……”
孟浮皺著眉,看著床上出氣多進氣少的“骷髏骨”,又看了看時而自言自語,時而又有些瘋癲的老仆,心中並沒有憐憫,反而是“應當如此”的心情。
“阿昭這副模樣,想來也是問不出什麼。”孟浮說著,緩緩走到床前。
“點香。”
霍邪聽到便點了香,嫋嫋香煙起,幽幽飄到四處附著在人和石碑上。
畫麵裡依舊是那句。
“先生為我取骨,棺材明日便要下葬。”
先生?棺材,那明明是一具空棺,卻再三提到了取骨的事情。
孟浮轉頭問老仆:“唐大小姐的棺材是什麼時候下葬的?”
“大約是,二十四年前。”
……
謝不疑扛著鋤頭往墳頭一坐的時候,還覺得唐家上輩子是不是刨了孟浮的祖墳,後來看方道長一個鬼魂還在哼哧哼哧挖的累死累活,又改了這個想法。
瞎了一隻眼的老仆也在磨磨唧唧的刨土,但他大抵是見不著鬼,隻哼哧哼哧賣力的刨,見著謝不疑那邊已經初具棺材的模樣,還納悶說了句“怎麼這麼快”,於是刨的更起勁了。
幾人一起努力,不一會兒,土坑裡就顯出了一副棺材的模樣。
孟浮打了燈籠湊到棺材前,伸手撫過棺材上經年留下的痕跡,那是被人撬開過的痕跡。
他又說道一聲“開棺”,道長已經輕車熟路的便用工具撬開了棺材蓋,因是許久埋下的墳,後來又被人打開過,所以撬開的極其容易,隻是看到棺材裡麵,眾人神色各異。
謝不疑累死累活的挎著一張臉:“怎麼是一具空棺!”
唐大小姐的遺體入棺時有不少人在場,他們都是親眼看見她入棺下葬的,但是此刻待他們開棺時見到的卻是一副空棺。
老仆戰戰兢兢:“其實這事城裡的老人都知道,十年前有一支盜墓賊來過一次,但是那其實也不是盜墓賊,他們、他們的舉止訓練有素,我還聽見、聽見有個人喊了一句謝將軍。”
正說著,他有極其肯定的又說了一句:“對,沒錯就是姓謝,還有一個年長些的男人,沒有說姓什麼,隻稱他先生,其他的我就記不得了,那天天太黑了,他們手裡有刀,我隻聽了一點,也不敢出去。”
謝不疑:“啥?”謝不疑一陣頭腦風暴,思考京中到底還有哪個將軍姓謝,隨即一拍腦門。
“謝將軍不就是我爹嗎?”
霍邪在一驚一乍的謝不疑身邊躥了一下。
“這位先生的手段,不似凡間修士。”甚至用了一種極為陰邪的手段將整個地界的陰差給困住了。
霍邪心想也是,整個京城已經被孤立在裡麵,這裡麵所有的鬼物皆是苦大仇深,這些都和宮裡的那個鬼有著滔天的怨恨,不管幕後黑手是誰,總該要尋一個解決之法才對,尤其是哪個在暗中窺伺他們的影子。
——他們,到底都在謀劃著什麼?
“先回去在說吧。”
一行人回到了巷子口,蹲的蹲,站的站,大日頭正曬的很。
這時孟浮開口:“我們早該去見見她,不過在這之前……”
從拐角處走來一個笑臉的男人,差點把謝不疑給撞飛出去,但那憨厚的男人又道歉。
孟浮的話隨著撞擊轉了個彎:“那是趙大郎?”
“可憐見得,這到底是活人還是算死人?”
霍邪歪著腦袋,隨著孟浮的目光望向趙大郎出來的大門發問。這個時候靈堂的布置還沒有拆下,白燈籠隨著風刮的有些聲響,趙大郎的身影若隱若現,卻渾身籠罩著一層腥紅的血氣,他的皮肉和靈魂是支離破碎,被人隨便拚湊在一起。
謝不疑瞪著眼睛,不著痕跡的往他倆身邊又靠了幾步。
刮的周身涼颼颼的,一片陰氣沉沉。
謝不疑茫然著問,語氣帶了些興奮:“那我們接下來該做什麼?”
兩張臉齊齊的望著他,仿佛寫著“你有事”。
他厚著臉皮略顯羞澀的低下頭:“有事需要仙長幫一下忙。”
“老仆不是說那個謝將軍嗎?”他又補充了一句,“我想來想去,當年帝王的心腹就我爹一個姓謝的將軍,這事牽扯到皇家那就是大忌,那個先生這麼邪門,你說這事,能輕易讓我爹知道那~麼多。”
謝不疑比劃了兩下,神神叨叨的,努力把話題往他爹身上拽:“而且秘密這種東西,隻有藏的住的才叫秘密,彆怪我粗俗,李四和寡婦偷情還知道藏著掖著,這皇室醜聞可是一件大事,搞不好就是人心惶惶,最好的方法就是天知地知。”
“而且你們不知道,我發現我爹他有點邪門。”
接著,他小嘴叭叭的,把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說有點邪門,其實也是最近才發現的,謝不疑自小和彆人不太一樣,比如說二代這一茬裡,就屬他身上最浩然正氣,天生乾行軍打仗簡直如魚得水,什麼火燒敵人糧倉就一定不會下雨,說東風絕不刮西風諸如此類的,他自己都懷疑自己是被祖宗給開過光了。
但最離奇的卻是他死過不止一次,謝不疑是個死而複生的人,在來到京中之前,所以他對一些妖魔鬼怪的事情大多接受良好,但是這次不一樣。
他並沒有真的喪生在河裡,卻總有種預感,如果死在這裡會他失去難以承受的、最重要的東西,而就隨著這一次惶恐和潛意識的危機,什麼諸如“竹馬愛上吊死鬼“,半夜有人趴在他耳邊吹風說“都給老子死”的事情就夠讓人腦袋大了。
隨之而來的,還有他爹,以前從未發現過的眼中閃過詭異的綠色,偶爾看他的目光是無與倫比的饞,以至於他爹那張依稀可見當年美色的臉都有種非常引人不適的油膩。
然而謝不疑發現隻有他一個人看見了,在他娘眼裡,他爹就算老了也是帥氣的一批,彆說綠眼睛了,純粹他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於是謝不疑選擇閉嘴,對危險的潛意識告訴他,最好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眼見著他爹看他的眼神越來越綠,接著,他就想起了幸存之後在船上匆匆一瞥的高人,這才有了每天在河邊蹲人的事。
話說到這裡,他誇了自己兩分鐘如何聰明絕頂,才捏著乾澀的喉嚨,特彆肯定的說道:“我爹有點邪門。”
“饞?”
“對,就是饞!”隨即他一臉疑惑的說,”莫非我是什麼神仙下凡,吃了就能長生不老?”
“那可說不定,且去看看才知道了。”孟浮說。
“行,恰好過幾日我要隨父親進宮獻禮,我們正好混進宮裡去。”
謝不疑想的美,把他爹抓起來嚇一頓,總能撬出來大半夜在墳坑裡乾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