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突然想起來,這忘川河底除了這些頭,還有其他的東西。
“……”死去的童年陰影突然開始攻擊我。
孟浮敲著底下的怪物,從他緊繃的下頷線看出來他此刻的心情有多糟糕。
霍邪緊緊貼著他的後背,用臉蹭了蹭他的脖子,嘴裡嘟囔了句好熱,連呼出來的氣也是濕熱的。
水底下的東西敲打在某些地方的時候聲音悅耳的很,像搞了個樂會獨奏,有的隻能感覺到硬度,忘川河中有些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偶爾會扒拉到擺渡人的船,他們奇形怪狀,模樣各異,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醜的獨具特色,畢竟忘川時常烏漆麻黑的,這種情形又怎麼期待它們注意到自己並不講究的容貌。
孟浮敲打的動作頓了一下,略微有些發顫的擼起袖子,摸索到船下。
嗯?滑溜溜的。
他站起來,來回踱步,神色裡多了些莫名的焦躁,在黑暗中這是一片完全未知地方,無論是安靜還是發出一點聲響,都是對身心的極大折磨。
而此刻的情形還有些詭異,仿佛有幾雙眼睛在相互對視著,連空氣裡都帶了一股威懾力,但那股威懾似乎並不是對著他,而是什麼其他的東西,估計是碰到爭奪地盤的,孟浮心下忐忑,麵上好歹還鎮定的很,不過氣氛一觸即發,就怕打起來誤傷了他的船,在一不小心被這些大家夥卷進水底,哭都該沒地方哭了。
水底下的東西遊動著,讓船一直搖晃個不停。
孟浮收回手,霍邪貼著他帶來的那股粘熱粘熱的感覺一下子消失了,隨即,寂靜的河裡傳來一聲入水的聲音。
“霍邪!”孟浮有些詫異。
“抱歉,發/情潮提前了。”少年悶悶的聲音從水裡傳來,仿佛在極力忍受著什麼,連同呼吸都急促了幾分,在發/情潮的來臨下,燥熱的龍隻感覺渾身都是滾燙的,唯有忘川裡冰涼的水泡在皮膚上能夠保持著僅有的理智。
緊接著,孟浮便感覺到船隻在劇烈搖晃,似乎是底下有什麼東西在擠出來,一具摸起來滑溜溜的,帶著特彆質感的鱗片的軀體,在他手底下輕輕劃過。
孟浮摸到了它背部的鬃毛,摸在手裡的質感很棒,嘖,這手感,身軀一直摸不到頭,還挺長,粗大的軀乾略估兩隻都抱不住,這個粗細來是個長家夥。
孟浮試探的問:“霍邪?”
那滑溜溜的大家夥在孟浮掌心遊動了幾下,手底下是鱗片微微張開的動靜,似是在回應,摸過的地方鱗片升溫變得有些燙手,孟浮縮了一下。
他往後退了幾步,撞到了大家夥的軀乾,隔的很近,感覺到身邊那個滑溜溜的東西在呼氣,被撞到的時候輕輕抖了兩下,隨後靠在他船頭,靠在他身邊。耳邊是悉悉索索遊動的水流聲,還在水裡咕嚕咕嚕的聲音,在他身後,又在他身旁,感覺四四方方都是。
孟浮僵硬的轉過頭,鼻子碰到了一個濕潤的鱗片觸感,孟浮驚的心都忘記跳了幾下,險些被船晃的倒頭栽倒,隨即一股熟悉的香味撲鼻而來,愈發濃鬱。
“……”這可如何是好?
他擼了兩下巨龍的腦袋。
刷的一下,前後左右亮起了兩雙眼睛,不對,水裡還有一雙,那三雙眼睛一個比一個大,一個比一個亮,五顏六色,閃爍著詭異又危險的光,孟浮僵硬著身體像一把隨時拉緊的弓,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但船卻不穩,踉蹌著向前撲去,身體一時沒有支撐,發出沉悶的一聲。
巨龍發出一聲高亢的龍吟,怪物們看了幾眼,呼呼啦啦的轉身就走,或許是發現這裡有條龍看上去並不好惹,說到底,識時務者為俊傑放在怪物身上也是相當合適。
又或者是它們發現了這聲龍吟表達的信息,要知道在怪物眼裡,幼崽和發/情期的同類都是不能招惹的,前者,帶崽的母獸會特彆的瘋狂,所有企圖靠近幼崽的生物都要收到無差彆攻擊,後者它們可能正在準備交/配,沒有怪物會願意被打擾到獸生除了吃以外最重要的事情。
發/情的凶獸比帶崽的母獸更可怕。
水裡一陣動蕩,孟浮卻沒有如想象中的落水,而是落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懷裡。
孟浮抓了一把,軟綿綿的,耳邊傳來一聲急促又短暫的呼吸。
霍邪悶哼了一聲,聲音聽著格外動/情。
隨即,孟浮感覺到軟乎乎的唇瓣磕在了他的下巴上。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水聲響起,船隻輕輕搖晃著,緩緩行駛在漆黑的忘川河裡。
……
孟浮晃了晃腦袋剛撐坐起來,手臂微微發麻,他冷著一張臉,心裡不安。
霍邪將頭擱置在孟浮肩上,他並沒有那種窘迫感,喉嚨裡是低低的笑聲,像是發現了什麼愉快的事情,冰冷的忘川之水無法消弭他心中的燥意,躥走在血液裡,身體是滾燙的,連他碰到的地方都傳來粘熱的觸覺。
他用舌頭頂了下腮幫子,喉結滾動了一下,腦袋耷在孟浮肩上,發出一聲輕輕的,幾乎微不可查的喟歎。
孟浮被蹭的一下跳起來,險些維持不臉上的淡定,目光看著霍邪仿佛要從他臉上看到什麼,在這種詭異的氛圍下他身上紅的驚人,臉,脖子,全是紅色的,也燙的驚人,喉結、脖子。
孟浮一時有些搖擺不定,下意識的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開始……摸骨。
霍邪:“?”
一手操作,讓氣氛變得陡然怪異起來。
霍邪眼睛睜的圓溜溜的,小表情仿佛在說“這個時候了你居然在懷疑我”。
然後可可憐憐的用爪子握著他:“是真的。”
孟浮咳了一聲:“咳咳,習慣了。”
“我要去一趟黃泉門,你先回黃泉吧。”話還沒說完,隻留下一個背影倉皇失措。
霍邪心想:紅紅的,真可愛。
當然,孟浮到酆都城,也不單純是為了跑路,這邊地界離黃泉較遠,但離酆都城很近,他最開始的打算就是去黃泉門,進黃泉門需要“引”,他需要尋到酆都城的“引”才能進入。
酆都城。
每年鬼市,河裡的鬼會上岸,門外的鬼會進來,奈何橋上塞滿了,能壓斷新修的橋梁,酆都每到此時都分外熱鬨。
而平常時候連最貪婪的“香煙客”們也會藏匿在城外的角落裡,各自占據一處,百八十年來少有聞見祭拜的香火味,便流著哈喇子,發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富態的過路鬼,它們卻不敢輕舉妄動,因為酆都城的規矩使然,隻等到每年鬼門大開,“香煙客”們才會在城門口宰一頓”肥羊”開嘴,這是他們饑腸轆轆一年裡唯一能沾到香火的日子。
又有一批鬼走向酆都大門。
一群“香煙客”虎視眈眈,有鬼輕蔑,有鬼不解,也許有的老鬼會告訴新鬼酆都城門的“香煙客”都是個頂個的老流氓了。此刻嗎,它們大概更願意在鬼門大開那天,讓“香煙客”們來教它們重新做鬼。
這就是《地府律》最後一篇:鬼說鬼話,鬼話連篇。
刻在酆都城的城牆上,一掃過去,都是鬼話連篇的受害者發言,可謂是慘不忍睹。
孟浮踏到門口,看著高大威猛的護城牆上踴躍的發言,一眼掃過去,全是鬼話連篇這四個字,嘴角微微一抽。
回憶起往年的時候,牆上還沒有踴躍出如此的發言,可想而知,害人匪淺。
“給我!”
一聲尖利的叫聲讓大門口的鬼影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