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白日哪個少年——他麵色蒼白、疲倦深重,有氣無力的模樣看著令人揪心。
少年似乎是第一次與陌生人交流,一下子麵色漲的有些紅,他靦腆一笑,又帶著絲慌張,這個害羞的小二低著頭不敢看人,聲音也磕磕絆絆的:“進了曲……曲白城,就是……城裡人,明天也是祭祀神禮,公子還……還是要換……換上曲白城的……的服飾的。”少年脾氣生的好,容易心軟,小聲道,“希望不……不要嫌棄。”
曲白城的祭祀禮,那就該是蛇母祭了。
“多謝。”孟浮接過少年手上的東西,道了一句謝。
少年把頭埋的更低,紅暈從臉上爬到耳後根。
閒時聊天聽人提起,少年叫春生,家中隻有一個祖母,老人家頭發花白,出乎意料的是他還是這家客棧的少東家。
春生膽子小,磨蹭了好久才磕磕跘跘的結束,春生祖母在門外敲著拐杖,混濁的雙眼目不轉睛的盯上了孟浮。
孟浮不解,對著春生祖母友好的笑笑,她卻瞪大了眼睛,那眼神裡不善也噴湧而出,老人家顫顫巍巍的指著他道:“你身上沾了晦氣,指不定就是下麵的人,晚上彆亂出門,也彆靠近我家春生!”
孟浮神色一凝,什麼叫“他是下麵的人”?
嗯,好像他是下麵的人也沒錯,但是,孟浮知道老人口中“下麵的人”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孟浮得了滿肚子疑問,也知不是什麼好事,再看春生祖母防備的模樣,也不免往後退了幾步。
待二人走了。
“春生和他祖母一點也不像。”路過的何清小聲嘀咕。
是真不像,不過,老婦人語氣雖然差了點,但說不出門,對他們並沒有壞處。
開始修整一番後,孟浮倒頭躺在床上想,隔壁已經蒙頭大睡——孟浮是與何清住一間房的,主要是和相思住一起太危險了,感覺誰看一眼,都有一種要害他的感覺。
不知不覺,等他入眠,等到四周起了輕微的鼾聲,睡的香甜的何清時常不忘從嘴裡蹦出些隻言片語。
待到半夜,孟浮覺正睡的香甜,耳邊悉悉索索一陣響,他煩躁的不肯醒,非要磨蹭著,忽而門口傳來一陣開門聲,夜晚格外的涼,孟浮猛地一睜眼,看見個衣角消失在門口,四下裡望了望,心裡也明了,不過他如今被人吵醒,正生著氣,愈發覺得不爽便躡手躡腳的打開了門。
外頭不見月、不見星,天上一片濃重的霧氣,陰氣也一湧而出在城裡肆掠。
隻有在夜晚的時候,這裡或許才會偶爾顯露出躲在暗處的家夥們的氣味。
何清不知道是不是睡迷糊了,整個人就跟失了魂似的遊蕩,他又不是無目的,磕磕跘跘的也隨著一股莫名的指引而走。
孟浮跟在他身後,卻見他不偏不倚走到了橋頭,像是一個遊蕩的孤魂野鬼。
那股子腥鹹的鐵鏽味,淡淡的味道在他鼻尖縈繞,四周薄霧迷離,隻見一個穿著大紅褂子的人影在他前頭不遠處站著朝他勾勾手指,就見那頭黑長直柔順而又光亮,看清了,似乎是個女子,渾身濕答答的,還帶著一把小白傘,她一步一回頭,唱著婉轉哀傷的調調。
“大花臉兒,黑媳婦哎,莫回頭,少年哎,抬花轎過橋嘍,二娘問新娘可笑得,莫笑嘞……”
這歌似唱非唱,歌詞也是怪的很,但那卻好似有一種魔力在裡麵,何清緩緩向紅褂子靠近,孟浮暗歎一聲不妙,何清這運氣真是倒黴透頂。
隨即他放下一身戒備,隻等著女鬼來誘惑自己,這套路,他熟,孟浮彆的能耐沒有,見得鬼那可就多了去了,地府的鬼一半都是他送走的。
紅褂子朝著他們招招手,何清已然走到她身旁,她慘白的臉,不知塗了多少斤麵粉,她一笑,又滲人又能抖落下不少下來。
她又招了招手,這回是衝著孟浮一個人招的。
孟浮眼中渙散,腦子裡最後一個念頭被吞沒了七七八八,也像是丟了魂似的,如他所願一步一步邁向橋。
“砰”的一聲。
煙花在頭頂綻放,沉寂了的曲白城突然間活了過來。
等他回頭一看,女鬼不見了,何清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夜間涼,他突然間驚醒,打著擺子風風火火往外跑了。
孟浮隻覺得困的很,轉頭就回了房間。
……
“穿花衣,戴銀圈,二娘家要娶媳婦兒,新郎官,接新娘,蓋著蓋頭過大橋,大花臉兒,黑媳婦哎,莫回頭,少年哎,抬花轎過橋嘍,新郎問新娘可笑得,莫笑嘞……”
孟浮被耳邊咿呀咿呀的古怪的調子吵醒,搞得不是喜樂也不是鞭炮,他半個身子麻酥酥的,頭上尤其重,像是頂了半頭牛,壓的他脖子酸疼,手裡還牽著個大紅綢裹的朵豔麗的花,連接了另一頭,手臂被人攙著搖搖晃晃走過,連接的那一頭若隱若現隻慘兮兮的手。
白的慘兮兮的,不過骨節分明,大紅綢稱的膚色雪白到紮眼。
他被人強製攙扶著走到堂中,渾身使不上勁兒,他臉一白,心裡一咯噔。
便知四周有股不知名的力量壓製住了他的修為。
氣,是一點都無了。
難怪感覺自己弱不唧唧的,肩不抗手不能提。
他眉頭一皺,這可有點棘手了。
“一拜天地!”堂中有個聲音喊。
孟浮猛地又一個激靈。
等等!
誰又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