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反複搓著帶著灼意的手指,心緒飄的極遠。
神殿裡的壁畫不僅是曲白城的曆史,也是他們的罪惡,是他們褻瀆神明的證明。
他的目光從人身蛇尾的女人手捧著神樹降臨到被殺死於神殿中,鮮血沾染土地,而人們卻在高聲呼喊,興高采烈的舉起她的軀體,在土地上奔跑。
那是一種難以言語的窒息。
何清把手按在胸口,感受到心臟的跳動,有一種不踏實又可怕的情緒翻湧著。
但那是什麼呢?是害怕、憎恨、還是怨念?
誰是誰非的故事已經過去了遠到難以想象的時間,但曲白城的人依舊在受苦,如同那日城外的沙人,那時候,祈求從來不信的神明的時候,是否已經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
可到底是誰錯了?
是神明嗎?
還是人?
還是說是從一開始就是執念的因果。
是月半人追求長生不老的,是愚昧的子民,是神明的仁慈。
可什麼時候仁慈的神也成了一種罪惡。
是欲望。
何清想,那他呢,那他的欲望呢?
“彆看了。”孟浮的聲音淡淡的從他身後傳來。
“好、好。”何清按住突突的心臟,握著拳頭,膽戰心驚的看向孟浮,明明站在那裡沒什麼表情,但卻讓他有一種漫不經心就把他從頭看到腳的錯覺。
相思瞥了一眼:“神殿的位置並沒有記載在曆史中,我不能確定能否回到曲白城裡,況且陰陽的事情……”
他話未說儘,但孟浮已然了解他未儘的話意,是關於地下城裡封印的女頭。
孟浮也在思索這個問題。
神殿的位置不詳,而關於陰陽的女頭也沒有頭緒,據說那顆頭是被阿修羅封印在地下城裡,但孟浮很確定,他沒有感覺到任何神明的氣息,乾乾淨淨,劍不會有錯,阿修羅的劍是他的一部分,能夠感知到封印的所在。
孟浮想,他的劍沒有任何的反應,是否意味著,陰陽的女頭已經不在地下城了,又或許說那個封印已經在他們不知不覺的時候……
孟浮臉色有些陰鬱。
然而時間間隔太久,地下城的存在比他想象中的更加久遠且有爭議,傳聞說,地下城是軒轅國建造用來供奉陰陽的遺址,另一傳聞卻說那是月半部落困住神明的迷宮,比如壁畫上記載的便是其二。滄海桑田,謂世事之多變,縱然有心,但要從曆史中找到遺留的痕跡也並不容易。
正想著,外頭傳來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整齊劃一,與盔甲碰撞的聲音清晰的撞進耳朵裡。
孟浮和相思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放輕腳步靠近那一座高大無比的石門。
何清一看這情況,雖是沒有聽見什麼,也不敢拖後腿,隻縮著身子,躡手躡腳的靠近牆壁靠近。
噠噠噠的腳步聲從遠到近,帶著一股子攝人的訓練有素的威勢,絕對不會是普通人。
隨著一聲沉重的開門聲,從外頭穿出來的,惹得人心驚膽顫,發出的聲音像是巨獸在嘶吼。
孟浮從門口的圓孔往外看去,入目的是從上而下看去透著森冷又詭異氣勢的鎧甲,衛兵全副武裝起來,包裹的嚴嚴實實,眼睛處兩個黑洞,好似隨時都散發著寒意,持矛帶盾,氣勢洶洶。
更令人詫異的是,這個所謂的神殿外圍並不是藍天白雲草木叢生,而是一座更龐大也更宏偉的建築,將四四方方的神殿包裹的水泄不通,如果非要形容的話,就是陵墓。
這像是個巨大的陵墓,而神殿恰好是陵墓深處裡的棺材,隻是透過圓孔看到的依然太少,並不能窺見事物的全貌,抬頭不見頂,但依稀能看見此建築下寬上窄,全部用石塊堆積起來。
鎧甲衛兵抬著巨大的箱子一絲不苟的行走著,一條長長的隊伍,箱子裡是數不儘的財富寶藏,讓人膛目結舌,不禁感慨,曲白城真是富裕的難以想象,他們抬著過去的那邊是視野的盲區,孟浮並不能看見,但那邊應該也許有通道,通往另一個神秘又離奇的地方。
他耐心等待著,等待著他們全部走過,等待著他們離去。
許久隨著一聲巨響,聽的人心頭一顫,神殿外空空蕩蕩,仿佛他們從來沒有來過。
孟浮頓了一下,朝著相思比劃了一頓,隨即使勁推開門,要推開這兩扇石門按理來說並不容易,可是孟浮剛把手放上去,還沒全使出力氣隻輕輕一推,門卻打開了,詭異的仿佛它自己打開了一樣。
孟浮壓下心頭的異樣。
“陵墓”露出完完整整的形狀,那是一個巨大的三角狀陵,頂上尖尖的,有點像蛇母誕辰的三角聖殿。
然而它們腳下離著不過數米,卻是被隔開了一條流動的血渠,粘稠的液體偶爾濺到渠壁上,血渠並不淺,相反還極深,另一頭比他們腳下踩的要矮上約莫一個成年人之高的樣子。
何清一看嚇得臉色慘白,但也強忍著害怕縮到離孟浮他們更近一點的地步,腳步放的更輕了,每下一步都要深思熟慮一番。
因為血渠底下一條盤踞著的巨蛇,比高聳的兩根青銅柱加起來還要粗,孟浮比劃了幾下,無奈的發現這龐大的身體連霍邪的本體都給比下去了。
它匍匐在血渠裡沉眠,不知睡了多久,但也不知什麼時候就會醒來,一切都是未知的。
此刻孟浮想了想打死它的可能性,概率不亞於讓相思當場表演個大變活龍,巨龍當空遮天蔽日,不見天光,可殺。
然而這想法並不太實際,他們此刻在這裡渺小的如同螻蟻,在眼前的龐然大物麵前,塞牙縫可能……都不夠塞不了。
而他們現在麵對的就是這麼個尷尬的地步。
過吧過不去,不過要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