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玦做這些動作的時候,不疾不徐,無比冷靜,甚至眉目都沒有動過,好似早已習慣了一般。
謝卿琬卻被眼前突如其來的情況給嚇到了。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半晌都沒有眨動,像失了魂一樣地怔怔看著他,眼眸中倒映的除了他蒼白的臉,便是那刺目的紅。
待謝卿琬回過神來,幾乎是頃刻之間,種種情緒便一同湧上了她的心間。
驚嚇,恐慌,害怕,茫然,擔憂在瞬間充斥了她的整顆心。
她想撲上去,但是又怕碰到了他身上不舒服的地方,而不敢貿然上前,隻是咬著唇,眼眶裡盈滿了淚水。
“皇兄……”雖然她努力保持不失態,但最終,淚水還是落了下來,一顆顆滾落在她的衣裙上,滴在他的手上。
謝玦被滾燙的淚珠驚得手背一顫,垂眸看向她,先前複雜的情緒儘數消散,隻剩下此刻的溫情與無奈歎息。
他的嗓子有些啞,但還是安撫她道:“皇兄沒事。”
謝卿琬卻不信,問他身上疼不疼,在得到否定的答複過後,她終於再也忍不住地撲了上去。
她的手心布滿了薄汗,濕濕地黏在了他的衣料上,她知道他素有潔癖,但她還是不肯放手。
她緊緊擁著他,仿佛用儘了全身的氣力,嘴裡的聲音已經發起了顫,卻還是要撐著說完:“皇兄,你騙我,你都咳血了。”
小時候,她也見過他咳血,每次過後,都要病上一些時日,成了她最不願意回憶起來的記憶。
“你之前每次咳完以後,哪次不是病了好久,你還想騙我。”
“真的沒有騙你,琬琬。”謝玦輕喚她的小名,有些無奈,又有些溫柔地歎氣道,“我若是真不好,現在就當躺在榻上了,哪還有力氣與你說話。”
謝卿琬這才發現,謝玦說話的語氣,並不是如從前那般虛弱,有氣無力,這才微微放開了他些,盯著他的雙眼:“那你是怎麼回事?”
自從為他治病以來,他的身子一日日地看起來是越發的好了,如今這般,她還以為他病情反複了,她很難形容方才內心一瞬間的絕望,那是一種前功儘棄的挫敗感。
“是我最近在服用一些藥。”謝玦耐心地與她解釋,“或許有些副作用,有時候情緒稍微波動,就會引發某些症狀。”
“什麼藥?既然有這麼大的副作用,為什麼還要服用它?”謝卿琬不滿地皺起了眉,“回頭我要去問問顧應昭,看他是怎麼給你開的藥。”
謝卿琬如今離謝玦極近,她身上的梨香便不可避免地鑽入謝玦的呼吸,這梨香其實已比前幾日淡了很多,但依舊讓人難以忽視。
謝玦神色微微發緊,不動聲色地將謝卿琬往外推了推,漫不經心道:“不過是補藥罷了,補藥上火,你應也知道。”
謝卿琬皺了皺鼻子,總覺得哪裡怪怪的,補藥是容易上火,但一般不都是流鼻血嗎,哪有吐血的。
還是皇兄的體質異於常人。
她終歸是不放心,道:“罷了,我回頭問問顧應昭,就什麼都知道了。”
說著,謝卿琬撐著謝玦的胸膛與肩膀,準備站起身。
隻不過,在方才的大喜大悲之下,她的腿腳有些虛軟,此刻陡然起身,腳下一軟,竟又滑了回去。
她聽見皇兄發出一聲緊沉的悶哼聲,當下大驚,迅速轉頭朝他看去。
雖然她不重,但從半空中落下來,皇兄又是病弱之體,想必定是承受不住。
心下當即又愧又羞,握住了皇兄的胳膊,轉瞬便又是紅了眼眶:“皇兄,你沒事吧?”
謝玦的臉色很不好看,不是純粹的蒼白,而多添了幾分潮紅和青色。
他閉了閉眼睛,眉蹙得很緊,再次睜開時,眼中已經充滿了某種深黑的暗潮。
“琬琬……”他輕輕地喚她,聲音啞得不成樣子,“你先放開我……”
謝卿琬更急了:“皇兄,到了這地步,你還要強撐麼,我這就去將顧太醫叫來,你就彆逞強了,哪裡不舒服就說出來。”
“我是不會笑話你的,隻要你彆諱疾忌醫。”她補充道。
“不是——”謝玦輕舒一口氣,呼吸立即又沉重起來,他看了她一眼,眸中滿是難耐的情緒,下一刻,便再次吐出了一口血。
鮮血淋漓,染紅了胸前衣襟,甚至還有些落在了謝卿琬的衣袖上。
謝卿琬再也忍不住,當場泣涕出聲,淚雨漣漣,場麵瞬間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