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應昭趕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兵荒馬亂的場麵。
謝卿琬拽著謝玦的袖子,靠在他的身上,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謝玦的臉色看起來也很不好,旁邊的案上還擱著沾血的帕子,更彆說兩人的衣服上也有一樣濃豔的血跡。
顧應昭心裡咯噔一下,第一反應便是:莫非這是東窗事發了,殿下氣急攻心,才如此吐血。
他還在思索要不要立刻跪下去請罪,謝卿琬就已發現了他的身影。
她勉強止住哭泣,聲音卻還是斷斷續續帶著泣音:“顧太醫,你快過來看看,皇兄這是怎麼了,剛才一個勁地咳血,他還說隻是喝多了補藥,哪有補藥是這樣的?”
顧應昭這才心裡一鬆,看來謝玦並沒有發現他們策劃的事。
如此一來,便是天塌了也好說,他當即加快了腳步,朝謝玦的方向而去,躬身一拜:“請殿下允臣為您診脈。”
謝玦此時才平複下來呼吸,他看了看謝卿琬一眼,終究還是伸出了手腕。
顧應昭將指尖置在他的腕間,凝眉細診,診到一半的時候,眼睛突然瞪大了許多,他下意識地就想抬頭去尋謝玦,卻剛好和謝玦垂下的眸光對上。
他被謝玦目光中的警告之意驚得渾身一震,立馬就將自己要說出口的話給吞了回去。
謝卿琬自然也察覺到了顧應昭方才的不對勁,緊趕著問道:“顧太醫可是看出了什麼?皇兄咳血的根結到底在何處?”
顧應昭看了看謝玦冷淡的側臉,又看了看謝卿琬滿是探究與急切的眸子,突然覺得,這皇宮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他總是被迫成為知道的最多的那個人,卻誰都不能說。
最終,他輕咳了咳,含糊道:“公主不必擔心,殿下的舊疾並未被牽動,應隻是因情緒波動,引發了補藥中某些藥材的藥性發作,一時之間齊齊上來,氣血躁旺,這才咳了血。”
“隻要略加修養,很快便好。”
本以為這般一說,就算是完成了任務,他都怕他再多說一個字,就會被謝卿琬察覺出不對勁來,因此隻是含糊其辭。
卻沒想到,謝卿琬抓住了他話語中的一個重點,刨根掘底:“皇兄好端端的,為何會有情緒波動,甚至大到引發藥性反噬,以至於吐血?”
她擰著眉,對他頗為不滿:“顧太醫開藥的時候,就沒有考慮過這些嗎?”
顧應昭心中也在叫苦不迭,他也很想問,怎麼好端端的,殿下突然氣血逆行了,明明他用的都是最溫良的藥啊。
但是謝玦就在眼前,顧應昭甚至能感覺到他微涼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他的身上,顧應昭隻能將鍋都背在自己身上。
他低下頭:“公主說的是,臣日後為殿下開藥,定考慮周全,顧及殿下的身體細節,不再讓這種錯處發生。”
謝卿琬的眉這才鬆弛了一些,輕出一口氣:“那日後還請顧太醫更加用心照看皇兄了。”
她這邊說完話,才發現在方才兩人的對話過程中,謝玦一言未發。
謝卿琬轉過頭,見皇兄正垂著眸,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手——玉扳指被他緩緩地轉動著。
感受到她投來的目光,謝玦才抬眼看過來,兩人目光對上的那一刹那,謝卿琬心中一顫,將準備問出口的話全縮回去了。
皇兄今日的氣質看起來和往日頗有不同,安靜得讓人能忽視他的存在,黑眸亦似一片靜靜的幽潭,其上不長水草,不生靄煙,卻莫名有種要將人吸入其中的不安感覺。
平靜的水麵上不起漣漪,因水色的難辨,亦倒映不出月亮,他隻是淡淡地看著她,什麼也沒說,謝卿琬就陡然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