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凡靈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雖然傅應呈在門鎖裡加上她的指紋,應該隻是不想聽她敲門。
但她還是有點,微妙的高興。
季凡靈抬頭看傅應呈……突然發現傅應呈比她印象裡的還要高,她站在他麵前,頭頂還不到他的肩膀。
高三時少年也是高瘦挺直的,在人群中清冷頎長,鶴立雞群,不過他們從來沒有離得這麼近,就算是升旗儀式,也是一個站隊伍前排,一個站末尾。
該不會是他大學的時候,又長高了。
女孩思忖的短暫一瞬,男人沉默地低垂著眼,然而很快,季凡靈往後退了兩步,拉開距離。
傅應呈不動聲色地抬頜,示意她看鐘,聲線微冷:“你說的很快回來,就是這個點?”
季凡靈順著看過去:“……”走回來確實費了點時間。
傅應呈:“我要是睡了,還得起來給你開門?”
“你知道的,周穗她,實在是太想我了。”
女孩慢吞吞地摳了摳手指,飛快地瞄了他一眼,“我早就想走,她拉著我一直說,都不舍得放手。”
“那你呢,”傅應呈語氣很淡,“讓你不住跟我說聲,繼續住就不知道跟我說聲?”
“不好意思,聊得太投入……”
季凡靈摸了摸冰涼的鼻尖:“一不小心,就把你給忘了。”
“……”
季凡靈頓了頓,垂著眼低聲道:“我以後自己開門,走路很輕的,不會把你吵醒。”
傅應呈眼睫動了下,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過了會,放過她似的開口:“先去洗澡。”
季凡靈:“哦。”
看來,是她身上帶著醫院的病毒,礙著潔癖大少爺的眼了。
季凡靈平時洗澡跟打仗一樣快,這次為了證明自己洗得很乾淨,特地打了厚厚一層泡泡,洗得時間也更長,洗完都有些微微頭暈。
等她洗完,傅應呈似乎也開完會了,從書房裡走出來,見女孩頂著濕漉漉的頭往次臥走,喊住了她。
季凡靈停住腳步,回頭:“怎麼?”
傅應呈蹙眉:“頭發為什麼不吹乾?”
季凡靈試圖跟他講道理:“你看我頭發上的水,最多隻會滴在睡衣上,滴不到地上。”
“這睡衣誰的?”傅應呈淡淡瞥了她一眼,“你的?”
季凡靈:“……”
好好好,你的你的,都是你的。
季凡靈忍著不耐去吹頭。
吹到一半,餘光看見傅應呈從走廊路過,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停住了腳步,站在旁邊看了一會。
須臾,好像瞧見什麼很有意思的事似的,眉尾輕輕挑了挑。
季凡靈木著臉關了吹風機:“你又有事?”
傅應呈:“你用什麼洗的頭?”
“……”
心虛就在一瞬間。
“洗發水啊,當然是洗發水,還能用什麼。”季凡靈麵無表情道。
“是麼。”傅應呈不置可否。
就在季凡靈以為自己蒙混過關的時候,男人前傾身子,拉近了一點距離。
離得近了,男人的五官顯得愈發清晰立體,刀刻般的挺鼻薄唇,長睫黑漆漆地壓著,甚至能看清他眼尾的一顆小痣。
這個位置的痣都有股撩人的意味,在他臉上卻加深了五官裡那種,冰山似的,天生不近人情的冷傲。
“那你為什麼,聞起來,”傅應呈稍停了會,目光向下落在她臉上,“會像我的剃須泡?”
……
什麼?
誰聞著像剃須泡?
你說哪個是剃須泡?
季凡靈麻了,語氣依然冷靜:“你聞錯了,我看了上麵的英文。”
“那是挺不容易的。”
傅應呈頓了頓,直起身子:“因為,這批洗浴用品上麵隻有法文。”
季凡靈:“……”
現在奪門而出,衝回醫院,強迫周穗收留自己,也不是什麼不可以的事情……是吧。
眼看著小姑娘要炸毛,傅應呈似是收起了逗人的心思,抬了抬下巴:“台子上最右邊的是沐浴露,左數第二瓶是洗發水。”
“……”
“有事就問。”傅應呈淡淡地收回目光,仿佛不經意道。
“……當我是啞的嗎?”
*
隔天早上,季凡靈一覺睡到了十一點,不用被麻將聲和罵街聲吵醒,還能睡到自然醒的日子讓人神清氣爽。
人死了,也不是全無好處。
至少,不用早起,還不用上學。
雖然是周日,傅應呈已經不在家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
季凡靈沒臉把自己當客人,昨晚睡覺沒關門,傅應呈早上把她的門合上,還在門外的地上放了一部手機。
季凡靈撿起手機。
屏幕亮起,映入眼簾一條微信。
九點發的,就三個字,好像自帶傅應呈嘲諷的嗓音:
【還沒起?】
季凡靈:“……”
手機沒有鎖屏密碼,一滑就開了,顯示微信的聊天窗。
這個微信應該是剛注冊的,用戶名是隨機生成的亂碼,列表裡隻有傅應呈一個人。
季凡靈:【起了,你今天不在家嗎?】
很快,傅應呈回道:
c:【在公司處理一些事情。】
c:【手機拿著,出門跟我說。】
季凡靈愣了下:【這手機給我用?】
傅應呈發來一條語音。
c:“之前換的舊手機,扔了也是扔了,不用還。”
從聽筒裡傳出的男聲,語氣隨意,被電流鍍上一層磁性的質感,格外的低沉清晰。
雖然說是淘汰的手機,但也新得讓人看不出使用痕跡,跟他所有的東西一樣,有種整肅得近乎苛刻的乾淨。
季凡靈“謝謝”兩個字還沒發出去,傅應呈又發來一條語音:
“畢竟你一個人在我家,讓我有點不放心……我家。”
……
讓我、有點、不放心、我家。
這也是人能說出來的話。
季凡靈默了默:【這麼不放心,你親自回來視察?】
上方立刻跳出彈窗:【c邀請你視頻通話……】
季凡靈抓了抓自己睡亂的頭發。
啊,還真要看?
*
九州醫療集團總部大樓。
傅應呈的助理高義快步穿過走廊,走到總裁辦公室門前,又忍不住把手上投資項目會議的材料和標的項目儘職調查重新翻閱了一遍,確認沒有問題,這才整了整儀容,抬手敲門。
他跟了傅總七年,也算是老員工了,不至於因為領導心情不好就膽戰心驚,畢竟傅總一年到頭,很少有心情好的時候。
隻是今天實在反常。
他覺得傅總與其說是不高興,倒不如說是有些……心神不寧。
甚至開晨會的時候,短短半個小時,他都不自覺地看了七八次手機,嚇得財務總監以為自己廢話太多讓他不耐煩,彙報的語速快得飛起。
門裡傳來很淡的一聲“進”。
高助推門而入,迎麵是巨大的落地窗,正午的陽光穿過玻璃通透地灑滿的辦公室。
男人正坐在辦公桌後,眉宇舒展,低眸看著手機。
高助敏銳地感到他現在心情不錯,甚至可以說得上相當好,以至於平時冷氣沉沉的辦公室都醞出一股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