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中界,下意識地又打算喝口酒,酒壺的邊緣卻被不重不輕的力道勾住——抬眸便見到米金發女子清瘦的臉。她斂著眼瞼,趁他看向自己的間隙扯過酒壺,彎下腰來坐在他身側,一係列動作形如流水,卻又不容抗拒。
“大白天的借酒消愁本來就很不搭調了,你要真難受就至少換個表情,彆擺著一張奇怪的臉。”將酒壺置在腳邊他夠不到的地方,森川瀾平靜地說著,“與其這樣,倒不如長歌當哭的好。”“……你突然出現該不會是為了要吐槽我不適合借酒消愁吧喂。”撇過臉看著她,亦不知為何,看到她那沒什麼表情的側臉,堵在喉中的酸澀感居然平複了些許。
女子不答話。半晌,她才輕歎了口氣:“經過一家小吃鋪的時候,我問起鋪主有沒有見到你,她就把事情告訴我了。”
愣了愣,平子提起嘴角乾笑了一下,徒然有種超脫的升華之感:“……你該不會要說你是來安慰我的吧。”
“嗯。”她微微頷首點頭,悶聲。
“……你稍微也矜持一點啊混蛋……”
“叫股亦,對吧?是家人麼?”並未理會他沙啞的抱怨,森川兀自開口問著,目光仍是飄遠在河對岸的漆黑夜空。“算是吧,”大概是被酒精衝昏了頭,平子隻覺得有些累,便懶散隨意地挪了挪身子,將部分重量靠在了身畔的瘦弱女子身上,微眯起橙眸,“我剛到流魂街的時候被分到了第39區,跟他組成家庭生活。那家夥一點靈力都沒有,知道我會餓之後就很興奮地拖著我去領食物,還因為自己喜歡喝酒,經常要我幫忙去無口娘店裡偷酒——總而言之,就是個死不正經的男人。”
一旁的米金發女子麵色不改地任他倚著,緘默著不做聲,聽他斷斷續續地說話。
“我去真央之前還跟他說,以後用工資幫他買酒,不然欠了無口娘那個奸商一屁股的債以後都還不了——那家夥啊,知道我當上五席後還到處宣揚,好像他仗著我這個五席臉上能占什麼光一樣……”胸口一緊,他吸了吸鼻子,抬手揉著鼻尖,眼裡被風刮得乾澀,“呿,虧我把他當兄弟,帶著酒回來犒勞,居然鳥都不鳥一聲就掛了!”
溫熱的東西又湧出了眼眶,他剛想再用袖管擦去,臉就突然被一塊乾淨的毛巾蓋住,稍稍詫異著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得森川平淡道:“擦擦,醜死了。”
“口胡我說你哪來的毛巾——”一把抓住掩在臉上的毛巾,胡亂抹乾了眼淚,他齜牙暈暈乎乎地道。“那家小吃店的鋪主給我的,本來是要給你擦嘴的。”扯過被他揉作一團的毛巾,米金發女子白了他一眼。
“擦嘴?”原先沉痛的心情被稀裡糊塗地攪得褪了幾分,他支起腦袋乾啞地出聲。順手將毛巾丟進甩在身邊的木盆裡,她斂眸:“是啊,她說你帶著酒肯定會喝醉,然後吐出腸子來。”“KUSO——無口娘隻會毀我形象!”揚高音調佯裝憤惱地嚷嚷著,他搖了搖頭,已經被風刮得淩亂的金發愈加散亂了,幾根不聽話的發絲岔開來,歪著身子,頭又沉甸甸地斜過,側臉貼上了她柔軟的米金色長發,“我說,森川——不夠強的話,果然身邊什麼人都保護不了對吧。”
“即使很強也不一定就能保護身邊的人。”她不帶感情色彩的聲線在很近的地方響起,“有些事情,是命。”
涼風掠過,發絲打在臉上,摩挲出不舒服的瘙癢。平子磕上眼皮,無意識地往森川頸間蹭了蹭,想要調整到一個最舒適的狀態,幾乎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傾在了她身上,張張嘴說得含糊不清:“命什麼的都是騙小孩的吧喂……你沒聽過人定勝天嘛……”
“……真子。”詭異地沉默了片刻,她才接著道,“你酒量很差。”
“七顆球滴酒不沾的人沒資格說——”話還未說完,一陣惡心感就至胃部洶湧而來,他冷顫一下,彎下身捂住了嘴——米金發女子立即眼疾手快地拉過木盆遞到他麵前,他趕緊接過,埋下頭來就“嘔”地一聲吐了。
事實上無口娘說得沒錯,平子真子酒品很差。昨晚吐了梶本赤京一身已是較為樂觀的情況了,若是放在平時,他鐵定會像現在這樣——一波又一波,吐個不停。由於中午沒有吃東西,將半消化完的早餐吐出來後,他就開始乾嘔,金色發絲被汗水沾濕,黏在側臉上,抓住木盆頷首猛吐的模樣好不狼狽。
接下來的情況就成了他捧著木盆止不住地嘔吐,她拿著毛巾偶爾抽出手來象征似的拍拍他的背,置身之外。
事後他唯一的感覺就是,自己什麼糗像都被森川瀾看遍了。
但森川卻始終是一副淡定的神色,除了偶爾張露出的凶煞麵孔,就像是隻會擺著麵無表情的臉行使暴力的女人。
翌日,平子掙紮著張開眼時,已臨近正午。
他撐著疼痛的腦袋,四下裡望了望,居然發現自己身處流魂街的家中。再抬頭,就看到米金發女子抱著斬魄刀坐在屋子中央的桌邊,身上還是一成不變的利落死霸裝。
經過昨天早晨混亂事件的熏陶,平子發覺自己已經處變不驚了。他淡定地看著她抬起頭來,睜眼瞥向自己,咧嘴粲齒:“早啊森川。”“你哪隻眼睛看到早了。”衝他翻了個白眼,森川瀾撐著桌沿站起身,抬手將椅子拉回原地,“我快餓死了。你有帶錢嗎?”“這裡不是還有點米麼,你自己煮飯就好了啊,我回個家怎麼可能帶錢。”習慣性地囧起臉,他指了指灶台旁的米袋。
“我不會煮飯。”她毫不猶豫地應道。
“…………森川你在開玩笑麼…………”蹙起眉,他咧長了嘴。
“誰規定我必須會煮飯的。”對方不屑地斜睨他一眼。
他仰首喟歎一口氣,直著身子無力地出聲:
“……KUSO你的設定難道不是勤奮艱苦的全能偽三無嘛喂……”
不可忍受似的剜了他一眼,她攤攤手不說話。
無可奈何地掀開被子踩上了草鞋,平子撓撓頭,理了理一頭散亂的金發,頭仍然有些暈沉,因此站起身時身子歪歪扭扭差點一個趔趄就跌倒:“算了,我去河裡抓兩條魚回來——殺魚你總會吧?”
“嗯。”值得欣慰的是,森川瀾篤定地點了點頭。
於是他滿意地提起嘴角笑了,邁出幾步準備放心地迎接陽光,卻又聽得身後的米金發女子補充道:
——“可以用斬魄刀來殺麼?”
這回他真的就仄歪了身子,側著身栽倒在地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