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碾轉,又至入夏。
興許是晨時突如其來的蟬鳴聲太激烈,平子真子難得不是臨近正午才打著嗬欠清醒過來。雖然依舊沒什麼精神,駝著背拖著懶散的步伐,但心情相較起初春以來卻是好多了。
股亦去世的事,一開始還是令他心情很低鬱的。那種時不時無意間醞釀出來的陰鬱感覺導致梶本赤京對他退避三舍,甚至就連久保竹也都不敢再嬉笑著拉他去訓練。因此那段時間唯一能夠鎮定自若絲毫不亂陣腳地跟他相處的就隻剩下森川瀾了。
與其說是她不受影響,倒不如說是平子一見到她麵無表情的臉就會想起自己在她麵前展露出的種種丟臉行徑於是自動收斂了低氣壓,陰沉的心情也由於躥入腦內的亂七八糟的想法而平複了下來。
故此,過了那段低穀期後,他每回看到森川的臉都會腹誹原來麵癱也有奇異的治愈係效果啊雲雲。
伸出手象征性地掩著嘴打了個嗬欠,他耷拉著雙肩緩緩抽手拉開執務室的門,打算同往常一般隨口一句“早啊森川”,卻在眸子飄向辦公桌的同時將這句話梗了下去——金發男子正抄著筆坐在堆積如山的公文後邊奮筆疾書,聽見開門聲抬頭看了看他,露齒一笑:“喲,早啊真子~”
平子佇立在原地怔了兩秒,而後果斷地又關上了門,轉過身撓撓頭:“啊拉果然是起太早,居然出現幻覺了……我還是再回去睡一下吧。”“睡個毛啊睡!快給我回來工作!”還未待他邁開腳步,身畔的門就被猛地拉開,久保竹也不由分說地拽住他的頭發就一把扯進了執務室,頭皮傳來的疼痛感警示他幻覺什麼的都是他多心:“等等啊隊長——為毛你會這麼早就出現在執務室?!”他橙眸掃了一眼另一張空著的辦公桌,又嚷嚷著——“還有啊明明應該出現在執務室的森川怎麼會不在?!”
“好歹我也是隊長,當然必要的時候還是會自己來處理隊務跟公文的啊,真子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將他拖到辦公桌的椅子前,久保順手捎過自己桌上的幾遝公文就往他桌上一扔,“我今天放阿瀾的假去準備今晚的煙火大會了——你也知道,她是那種明明知道煙火大會要舉辦也要拿工作當借口不肯去的人啦,所以不強迫的話不行啊!”“啊什麼啊——所以就讓森川放假?差彆待遇太明顯了吧隊長!我也要去準備啦你不能這樣的……”斂眸一瞥幾大打公文,平子趕緊揪住他的袖袂齜牙咧嘴地抱怨,企圖無賴地要假。
[KUSO彆開玩笑了!還不是把大部分公文丟給我了啊口胡!!森川不在的話我要怎麼偷懶啊七顆球……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當然,反抗的結果就是被久保竹也一手按住頭直敲桌板,強行逼迫批閱公文。整個上午除了要撐著眼皮絞儘腦汁掃閱大片繁瑣的文字、望著開銷的月表眯眼撓頭計算再審核以外,還要隨時站起身給自家隊長端茶送水,若是不小心犯困打瞌睡還會立刻被橫掃過來的賬本正中後腦勺……
硬撐了一個上午,還剩下部分瑣屑的隊務沒有處理。於是久保興致勃勃地拉著他去食堂,迅速吃完午飯後又拖著他去解決隊務。經曆一番非人的折磨過後,平子才發覺這是自己入隊以來首次真真正正地工作——畢竟起初梶本赤京總是會好欺負地幫著他,之後森川出現也是從不管教地任由他肆意偷懶……所以直到今年,每回領工資的時候他都有一丁點罪惡感。
當上三席後的狀況也依舊是這樣,但工資竟然還因為席位的原因而上調,這更加增添了他的罪惡感。不過每當看到久保竹也悠哉地四處晃悠的模樣,他零星的罪惡感就硬生生地湮滅了。
所以說,如此切膚地感受到工作的辛苦,還是頭一回。
稍稍駝著背跟在久保後頭,平子撓了撓自己柔軟瀉下的金發,囧著臉暗忖:平日裡看著森川工作似乎絲毫不吃力的樣子,想不到原來光是批閱公文就這麼辛苦……嘖嘖,果然自己毫不猶豫地偷懶把工作推給她都是血淋淋的犯罪麼……虧她還能麵不改色地做完,甚至幫自己沏一杯茶醒腦,真是實在的工作狂啊……
“真子——真子!”
見他目光呆滯全無反應,久保竹也終於忍無可忍,一巴掌拍上他的頭揚聲嚷嚷:“KUSO我在跟你說話啊喂!!”“我有聽到啊但是還來不及反應嘛隊長!!總是行使暴力難道就是五番隊的隊風啊七顆球!!”捂住遭重擊的頭頂,平子吃痛地咬著牙扯高嗓子回應他。
“那你就快點去換套衣服啊——再看看阿瀾準備得怎麼樣了,等下我們在白道門集中——誌波家準備分頭在四個區同時燃放煙火,所以還是去西區比較好,畢竟熟一點……”抱肘摸著下巴,金發男子自顧自地嘀咕著,“空鶴那丫頭也真會挑地方,說什麼要讓整個流魂街都看到……”
平子囧臉看了看他,轉身就撒丫子往隊舍跑。其實屍魂界的煙火大會自誌波家落敗後就停絕了好幾十年,如今因為誌波空鶴執意要求的關係,才在兩年前再度舉行——由於反響極好,誌波空鶴就相當愉悅地對自己的兄長宣布,今後兩年一度的煙火大會要延續下去,她一定會辦得風風火火絕不令大家失望,繼續把誌波家的煙火發揚光大。
於是時隔兩年,當初大膽放話的誌波空鶴絕無戲言,馬上放肆地宣布今年的煙火大會舉行時間,甚至揚言要讓整個流魂街都瞧見他們誌波家的特製煙火——言下之意就是,包括治安混亂的後流魂街區域,都將欣賞到煙火。
說是這樣,事實上要四處宣傳還是得借助跟誌波家要好的護庭十三番隊幾位隊長的力量,至少也得帶動大部分死神前來捧場。因而身為跟誌波家熟識的久保隊長的手下,即便有千百個懶散的不願意,也定要去流魂街逛一趟。
想到這裡,平子真子不由得悲憤起來——辛苦奔波了一整天,現在都太陽下山了,比起什麼煙火大會,他個人來說倒是對躺回房間好好睡一覺更感興趣。但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再怎麼不忿也隻能無奈地跟著大隊伍一同去。
他駐足在自己房間門口,拉開房門掛著張囧字臉哀怨地瞥了眼被褥上的暗灰色浴衣,抬手掩住前額試圖給自己洗腦。
[算了算了……怎麼說也是去玩,另一種放鬆另一種放鬆……]
緩慢地拾起浴衣換好後,他隨意站在鏡子前整理了一下金發,便拖著同往日一樣的慵散步伐踏出門拐過身來到了森川瀾的房門口,熟稔地伸出手用食指扣了扣房門,歪著頭揚高音調:“森川——你好了沒有?”
雖說拖長了尾音,但懶散的調子似是沒有傳進房內,門後無人回應。
抬高手肘,撓了撓後腦勺,他又聳聳肩將手伸進袖管中,遲疑了片刻後開口:“我進去啦——”尾音未落,便徑自拉開了門。
——佇立在房間中央的米金發女子正背對著門口,手臂繞過肩頭抓緊束在腦後的金發,及肘的衣袖滑至雙肩,露出了纖瘦的手臂;纖長的手指插在細軟的發絲中,微微頷首向後梳理著。一身淺灰色的浴衣落拓出瘦小的身形,衣服的底紋是白色的簡潔花型,沒有繁複華麗的修飾卻不失高雅。
似是聽到了身後的動靜,女子略略偏首,唇瓣輕抿著夾住黑色發帶,一轉澄澈的琥珀色眸子便對上了平子的視線。
對視三秒,金發男子才回過神來,粲齒一笑後又恢複成囧著一張臉的齜牙表情——“呀類,我還以為你會穿上死氣沉沉的衣服破壞氣氛,沒想到居然還挑了件好看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