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源亥時才歸家,剛推開院子的門扉,堂屋的木門打開,小夫郎迎出來接過黎源的背簍。
“怎麼還不睡?”
小夫郎不好意思說一個人睡不著。
“記得把燈點上。”燈油貴,但黎源不吝嗇這點油錢,小夫郎等的是他,一個人黑燈瞎火的待著,萬一磕著碰著多讓人心疼。
小夫郎沒接話。
他記得有一年北方大雪,百姓受災嚴重,流離失所,那年他的姐姐率先帶領後宮節衣縮食,將銀錢變成賑災款幫助百姓度過難關。
這件事後來演變成整個京城官員紛紛效仿。
那年,小夫郎的用度前所未有的節儉。
在許多皇子不明所以鬨情緒時,唯有他帶著太子默默遵守,小夫郎明白一個道理,家裡困難時,自然要同舟共濟,百姓是天家的家人,是姐姐的家人,是太子的家人,亦是他的家人。
他不願做油痞子的家人。
但他跟黎哥哥是家人。
“飯還熱著。”
“你吃過沒有?”黎源語氣有些嚴厲,擔心小夫郎不聽他的話。
今夜沒有月色,屋內光線暗淡,兩人隻看得見彼此的輪廓。
大約看不見彼此模樣,黎源明顯感覺小夫郎活潑不少。
“吃過了。”
黎源的手腕一緊,小夫郎竟然主動牽起他的手腕,“我還燒了熱水,晚飯後沐浴了早點歇息。”
黎源內心十分熨帖,農忙是件十分耗費體力的事情,有些年輕人沒有老人指導,擔心變天,搶收搶種,很容易弄壞身體,年輕時不顯,不到四十歲就再也乾不得重活。
黎源跟著爺爺長大,懂得愛惜身體,不出意外這個莊稼漢要當一輩子。
一天下來,他省著力氣,隻乾了跟村長兒子們差不多的活計,割稻穗時也儘量用不費腰的姿勢,彆的不說,現在再讓他擔二十擔水也是沒問題。
灶火微微燃著,黎源將飯菜拌到一起就著苕菜米湯吃起來,小夫郎坐在一旁靜靜看著他。
窗外蛙聲一片,室內靜謐溫馨。
吃完飯黎源要洗碗,小夫郎攔住他,“黎哥哥,我來洗,你去沐浴。”
黎源腳步微頓,“黎哥哥?”
他念的低聲,沒讓小夫郎聽見,卻見小夫郎自個先垂下頭在灶前忙活。
黎源兀自看了小夫郎一會兒,近來小夫郎養了肉回來,臉頰漸漸豐盈,原先五官也是好看的,卻過於瘦弱有種短命之相。
此時飽滿的臉龐迎著暗紅色的灶火,竟有幾分憨態可掬的感覺,頗為喜慶。
但還是有些瘦,黎源每晚抱在懷裡最清楚。
想來白日裡漢子們的打趣小夫郎也聽進去。
他沒有拒絕,更沒有像往日那般警惕防備。
黎源心想,人心到底都是肉長的,他能將小夫郎一點點捂熱,成為真正的家人,和睦的過一輩子。
人一旦有盼頭,哪怕再辛苦也不覺得辛苦。
他拿起盆子棉紗朝外走。
一直低著頭的小夫郎急忙說,“不要去溪裡。”
黎源不以為然,“現在天熱不礙事。”
小夫郎固執,“寒濕傷身,黎哥哥,我燒了熱水的。”
一聲黎哥哥,喊的黎源通體舒泰。
“那等你洗完我再洗。”
洗熱水澡就在廚房,黎源挖了排水溝。
他走到窗台邊取下一束艾草,點著後舞著煙子順著排水溝走了幾圈,這樣除臭還驅蟲。
小夫郎已經在刷鍋,動作不算利落但十分仔細,他依舊不看黎源,聲音更低了幾分,“火快熄了。”
黎源沒懂,又想拿起蒸籠布幫忙擦碗。
被小夫郎搶先一步拿過去,貓眼般的眼睛終於望向黎源,幾分羞澀幾分嗔怪,“水要冷了。”
黎源頓時恍然大悟,這是讓他現在就洗。
黎源心中十分開心,小夫郎終於不與他見外。
寬衣解帶不在話下,小夫郎愣神功夫他就把自己脫個精光,暗紅色的灶火印在肌理分明的身軀上,一股炙熱把小夫郎燒得裡外焦脆。
可是他自己開的口,自然沒法將話收回去。
隻是沒料到黎源脫衣服脫得這般快。
溫熱的水順著結實的背肌一路滑落,在挺巧結實的臀肉上方掛了掛,再一路順著修長大腿滾落……
黎源洗了個痛快,疲憊一掃而空,舒服的感覺從骨頭縫裡冒出來,用柳條薄荷潔了牙,他穿著竹鞋擦著頭發朝臥室走。
家裡還是泥麵,進出都是土地,平日還好,一旦下雨到處帶著泥漿,小夫郎喜潔,黎源也是愛乾淨的人,農忙前做出幾雙竹鞋,用草繩編織腳麵,竹子削成腳的尺碼,在家穿竹鞋,外出穿外出的鞋子,沐浴又有沐浴的竹鞋。
原本還擔心小夫郎嫌竹鞋的聲音不好聽,沒想到他微微一說道,小夫郎很開心接受。
黎源想著馬上要睡覺,隻在腰間圍了棉紗,他過慣現代生活,在外麵需時刻注意言行,在家便不太委屈自己。
先前顧及小夫郎有所收斂,現在兩人跟親兄弟似的,誰還在乎那些繁文縟節,黎源甚至琢磨著找李嬸做兩條短褲,這樣夏天睡覺才不會悶熱。
走進臥室黎源將窗戶關了些許,山裡夜間涼,小夫郎挨著窗戶,黎源擔心他受涼,關好窗戶,他又將一層棉紗放下來,這層用來防蚊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