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要是看見他用棉紗當窗簾,定要罵他是敗家子,但棉紗是最輕薄透氣的布料,再好的布料黎源暫時買不起。
雲錦紗最好,透光不透人,爭取明年入夏前給小夫郎裁一截雲錦紗做窗紗。
“黎哥哥……”不知是稱呼的變化,還是小夫郎將睡未睡,這三個字喊起來著實軟乎乎。
黎源抬眼望去,本轉過身來的小夫郎驀地翻回去,語氣呢喃著,“你怎麼不穿衣服。”
黎源看了看下半身,笑著轉身坐到床上,套起一條褻褲,上衣委實不想穿,光著膀子鑽進被窩。
好半晌,小夫郎慢慢轉過身。
似是想說什麼,又不知道如何說起。
黎源擔心小古板又勸他穿衣服,索性伸出胳膊枕著腦袋,露出大部分上半身,“有點熱。”
果然,小夫郎不再說話。
片刻後有些氣呼呼的轉過身。
又片刻後,自以為不著痕跡地往遠處移了移。
兄弟倆的感情剛剛好轉,黎源哪能讓小夫郎又跑遠,手臂一撈,將人攬進懷裡。
小夫郎軟軟尖叫一聲,縮在黎源懷裡不敢動彈,黎源擔心嚇著小夫郎,將人轉過來。
“彆怕,我會照顧你一輩子。”除非小夫郎還有家人,願意跟著家人離開再嫁高門。
小夫郎抬起眼睛,認真看著黎源。
這個男人已經在他心中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但父親恩師都慎重告誡過他,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哪一個黎哥哥才是真實的黎哥哥。
哪一個黎哥哥才是他心中所願的黎哥哥?
小夫郎心中沒有答案。
他有父親恩師,有母親姐姐,有仆從侍衛,也有三五個能夠交談的友人,唯獨沒有黎哥哥這樣一個人。
他不知道應該給黎哥哥一個什麼樣的位置。
耳畔突然響起田間農人粗劣的玩笑話,“他是你的夫君,也是你的情哥哥……”
小夫郎的臉頰再次不可抑製的滾燙起來。
他未通人事,看父母舉案齊眉,看姐姐和皇帝琴瑟和鳴,以為自己往後也會迎娶一位門當戶對的恬靜賢惠女子,一場謀害徹底改變他的命運。
但小夫郎知道,應該不會有人像黎哥哥那般,讓他舉棋不定,猶豫不決又忽上忽下。
也不會有人像黎哥哥那般,將他從死亡的邊緣一點點拉回來。
小夫郎蠕動嘴唇,軟軟喊道,“黎哥哥……”
黎源低頭笑了笑,親親小夫郎的額頭,將人摟近懷裡。
他們是親人,也是半真半假的夫妻。
既然要過一輩子,是兄弟是夫妻又有什麼關係。
他黎源也不會再對第二人這般嗬護和疼愛。
小夫郎窩在黎源懷裡一動不動,心跳卻密集如擂鼓,他覺得額頭好像落了一隻蝴蝶。
又麻又酥。
村長家的水稻成熟的最早,來的勞力也多,不過兩三天就收割完,接著就是鬆耕,平整,施肥,秧苗是提前育好的,插播即可。
村長和媳婦也加入勞動主力,晾曬穀物,最近日頭大,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播種後黎源幫李嬸家收了幾畝水田,老郎中家種的水稻不多,兩個兒子就能忙活完,黎源便沒去,其他人家有請黎源幫忙,黎源沒要銀錢,選擇糧食。
大家都知道黎源家情況,雖然將地收回去,短時間並沒有存糧,沒看見他家院牆都沒翻修,遠遠望去,矮趴趴一幢茅屋。
黎源肉眼可見的黑起來,瘦下去。
小夫郎紅過幾次眼睛,讓他不要去的話沒有說出口,因為他知道黎源這般努力大都因為他。
他便學著洗衣做飯,喂雞澆菜。
一開始很笨拙,也不定做得好。
但黎源從來不說他,空閒時像教他做麵包那般教他做每一件事,但大多數都是小夫郎自己摸索出來。
因為黎源實在沒時間,有時候中午得了空閒還會跑去山泉那邊澆灌紅薯土豆等作物。
到了晚上,黎源有時候隻想趴在床上睡覺。
為了減少小夫郎的擔憂和內疚,他時常讓小夫郎幫他踩背疏通筋骨,小夫郎一開始站在他背上搖搖晃晃,也不敢用力。
慢慢掌握技巧和平衡,踩得越來越好。
也是踩背時黎源發現,小夫郎的腳也嫩滑得厲害,好像真的嬌寵出來的貴公子。
若是貴族,家族犯法哪怕免於死罪,親眷中女的充入教坊,男的賣作奴役,斷沒有流落人間的。
黎源睡得暈暈乎乎,“珍珠,你還有家人嗎?”
小夫郎纖細濃密的睫毛微顫,皓白的玉足將深色背部踩出一個個坑,他想起人牙子給他編造的文契書,“有個姐夫,但被他賣掉。”
黎源自是不信的,但小夫郎不願說他便不會追問,這是黎源最後一次詢問,往後小夫郎若是願意說,那就說。
見黎源不再追問,小夫郎微微鬆了一口氣。
他並不想欺騙黎源,但是這裡山高皇帝遠,消息根本無法傳遞,萬一遇見加害他的人,帶來更大災禍怎麼辦!
還有他已經嫁人,不再是那個享儘榮華富貴的貴門世子,現在的他又如何跟對他抱有極高期望的父母相認。
黎源察覺出小夫郎的情緒低落,暗怪自己不該好奇惹小夫郎傷心。
於是多親了親小夫郎的額頭,隻把對方親得滿臉羞澀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