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吸急促,心跳得太過快速,仿佛吊到了喉嚨口。他想要嘔吐。耳旁轟鳴,他什麼也聽不見。眼前手腕淌著血的洛裡的景象隱隱遠去了。
他的視線裡隻有一雙紅色的眼睛。
血紅的、殘忍的眼睛。
拉文克勞冠冕色澤晶瑩,讓日光都黯然失色。
有人他耳邊說話,聲音輕柔而冰冷,直接刺入耳膜,湧進腦中。
“I see you……”
“I see you…… I am you……”
哈利猛地咬住舌頭,一股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開來,疼痛將他拉回了現實。他重新看到站在眼前的洛裡。她臉色蒼白地回望著他,左手捂住還在流血的傷口,但顯然沒有任何成效。她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也染紅了。
哈利慢慢地走近洛裡和拉文克勞冠冕。他每走一步都如千斤重,腦中的聲音愈發響亮。
“I see you…… You are me……”
他緊緊地咬住牙齒,“把手伸出來……”他對洛裡說,聲音有一種在刀鋒邊緣的掙紮。
然而洛裡退開了。她拿起拉文克勞冠冕退出了哈利夠得著的範圍之外。
“哦?你終於來了……”眼前的少女慢慢眯起眼睛。
她不再是洛裡了,她的聲音冰冷,口吻裡攜帶著一種病態的興奮。她再一次將受傷的手置於冠冕上麵,血汩汩流進冠冕,然後被吸收了。
哈利感到傷疤一陣刺痛,他長長地喘息了一口氣,穩住自己。
“我厭了這一套。裡德爾。”
她的眼睛睜大了,他看到對方瞳眸中漫出的殘忍紅色。
是的,不會有錯,魂器中的一些靈魂已經漫入了洛裡的靈魂中。
哈利不再猶豫,他不需要再和這個魂器進行任何“動魄人心”的冗長對話。我可是知道的,你那些無聊可悲的過去,我比你想象中知道得要多出太多。
他舉起魔杖:“昏昏倒地。”
她甚至沒有注意到他什麼時候抽出的魔杖,就被昏迷咒擊中,向後倒了下去。
哈利衝上前,一腳踢開了冠冕。他腦海中回蕩的聲音減弱了。但他暫時沒有心思顧忌這些,他伸手托住了洛裡的身體,將魔杖對準她手腕上的傷口:“縫合!”
咒語立刻起到了效果,洛裡的傷口不再流血了,仿佛有個無形的針慢慢縫住了傷口,她右手的手腕上最終隻剩下一道劃痕。
——如果不算上這條劃痕上麵另外七八道清晰的傷痕的話。
哈利注視著這些已經結痂的傷痕,感到有些惡心。
他揮動魔杖,洛裡悠悠地醒了過來。她的眼睛不再是紅色,而變回了原有的藍色。
她眨了眨眼睛,看上去有些疑惑。又看了一眼扶著她的哈利,再左右環顧置身的房間。
然後像是有什麼擊中了她。
洛裡幾乎跳了起來,她的臉色不能夠再蒼白了,藍色的眼睛裡盛滿淚水,“疤頭!我……我不知道……你,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那個冠冕在我腦中說話,它……和我說話。它很好,我一直在和它說……嗯,發生很久……”
哈利按住她的肩,他能夠感到額頭上的傷疤還在一跳一跳地疼。
“洛裡。坐下。”他用命令的語氣說,用力壓下疼痛所帶來的煩躁情緒。
洛裡顫抖了一下,慢慢坐下身,視線與他齊平。
哈利儘量將口吻維持冷靜,“你到底為什麼會接近這個冠冕的?”
洛裡又顫抖了一下,“我……我……你開學了一個星期都沒有來,我很擔心。”她急促地看了哈利一眼,好像害怕他會說出什麼斥責的話,但哈利隻是點了點頭,道:“說下去。”
“嗯……”洛裡戰戰兢兢地開口,“斯拉格霍恩說你病了。而莉莉推測你應該有自己的事情,所以才沒有來。我挺相信莉莉的說法。然後……有一天,我在有求必應屋的時候找書,走過了那個……”她伸出手,指向被哈利踢開幾米遠的冠冕,“我……我想起你曾經麵對這頂冠冕時候的神情……”
哈利感到胃沉沉地下墜了。
“你第一次來這個屋子時,就仿佛做夢般地走到這頂冠冕麵前。然後你帶著一種……近乎癡迷的神情朝它伸出了手……”她回想起那個畫麵,害怕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我從沒有見到過你那種神情,我覺得很害怕,所以我那時叫住了你,拽你離開了……
“兩個月前,我恰巧經過這頂冠冕的時候,就想知道為什麼你會對這頂不起眼的冠冕露出那樣的神情……然後,我……我……”洛裡劇烈地顫抖著,好像無法找到詞語形容當時的情況。
“你戴上了它?”哈利平靜地說。
洛裡發出了一個小聲的扭曲尖叫,“對……對不起,疤頭……我……是的,我戴上了冠冕。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就有人開始在腦中跟我說話了。這個聲音很迷人,就像個親人似的,關心我,問候我……我……我變得每天都會……我覺得這是不對的,尤其當我發現自己手上有莫名其妙的傷痕,而不記得自己乾了什麼的時候!我想擺脫它,但發現越來越不自覺地會去尋找它……我很害怕……疤頭,這到底是什麼?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藍色的眼睛猛然看向哈利,裡麵閃動著焦慮的光芒。然而哈利回避了她的視線,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告訴她什麼,或者確切地說,應該告訴她多少。
他看向不遠處的拉文克勞冠冕,它不再是哈利第一次見到時那樣的破舊不堪,而是變得光亮耀眼。他知道,洛裡的鮮血使魂器裡麵的靈魂慢慢蘇醒了。就像金妮對裡德爾日記敞開心扉,洛裡也對這頂冠冕放下了防備,將自己生命的最基本元素——血液,貢獻給了冠冕。
當務之急,應該毀掉這一魂器。
哈利沒有握住魔杖的手,伸入了長袍左手邊的口袋裡。他感到水銀匕首的包裹沉甸甸地安全放置於此。
他應該毀掉它,也可以毀掉它。
但是……還有太多不確定的因素……如果伏地魔感知到魂器被毀滅的話怎麼辦?無論如何,這個魂器製成並未過多久。如果它和伏地魔本身之間的聯係還沒有完全切斷,而毀掉這個魂器意味著打草驚蛇,他該怎麼應付?到時候他應該把一切和盤托出嗎?可是他該告訴誰,鄧布利多?
哈利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就算是鄧布利多,他應該告訴他什麼?
——我是莉莉和詹姆的兒子,我從未來而來?
有誰會相信?連他自己都覺得聽起來像是愚昧的笑話。
還有這把匕首本身……
哈利想起《妖精煉金術》中的原話:“誰人使其匕首,必將予以代價。”
老妖精也說過:“這個匕首自從被詛咒後,對我們來說幾乎就沒有用了。肖恩先生……不要小看了人魚的詛咒。你會為此付出代價的。”
哈利站起身,焦躁地來回踱步。如果他使用了這把匕首,會得到什麼不可換回的後果嗎?人魚的詛咒到底是什麼?會讓使用匕首的人付出什麼代價?
洛裡憂心忡忡地看著他:“疤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不明白……我們該做什麼?”
“我……”哈利張了張嘴巴,又閉上了。
一束陽光落在冠冕上,使它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要光彩奪目、撩動人心,足以吸引任何一個人的視線和注意力。他不能再等了,拉文克勞中的靈魂碎片已經被喚醒了。它很容易就誘惑另外一個人,如果莉莉受到它的蠱惑……如果是詹姆、西裡斯……
哈利感到胃裡麵一陣痙攣,他不敢再想下去。
“疤頭?”洛裡猶豫地說,注視著哈利緩緩撿起了冠冕。
哈利腦中的聲音放大了數倍,像是有人突然間調響了收音機。
“你和我是一體的。你是我,而我就是你……你想毀掉我嗎?”
不要聽他的,哈利腦後的一個聲音說,不要聽。把它毀掉。
“我是你,你不能毀掉你自己……”
毀掉它!
“你是我,難道你沒發現……”
毀掉它!
哈利額頭的傷疤處傳來一陣劇痛……他的頭仿佛被人劈成兩半……
毀掉它!
一陣強烈的魔法波動從他身後湧來,哈利向旁邊踉蹌了幾步,差一點避之不及。
但是冠冕從他手中被打開了。它從他手中脫離,洛裡接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