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怎麼會來這兒？怎麼會借高利貸？又怎麼會這般落魄？在我的家鄉也就是顧平凡的家鄉，那是廣袤土地上西南方向的一座小城，一座以蝸牛散步的速度發展起來的城市。顧家在小城也算得上有一定地位，因為他父母雙親過早逝世，而顧平凡又是顧家惟一的男丁，可謂三千寵愛集其一身。他的親人不奢求什麼，隻求他平平凡凡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算是對已逝之人的慰藉，所以才取名顧平凡。

我羨慕顧平凡有一個優越的家庭環境。因為他不像我，從一生下來就必須孤軍作戰。然而現實總是與希望背道而馳，那麼顧家究竟發生了什麼？

酒吧的喧囂帶來表麵的歡騰，殊不知卻將所有煩憂逼回，壓抑在心裡。

Allen穿了件酒紅色的線衣，麵色紅潤，不知是因為喝酒的緣故還是衣服的緣故。黑色魚網襪配高跟鞋，更顯得身材高挑性感。她靠著我坐下，身上的熏香含蓄且高貴。可能是喝醉了，她半躺在我懷裡，我順勢抱住她，請不要誤會，此時的我隻是希望有個人可以讓我依靠，僅此而已。然後恍惚之間看到麵前的黑牌已經見底。

醒來的時候，睜開惺忪的眼，發現身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人一般處於這樣的境況總是充滿警戒之心，而屋內好聞的氣味卻讓我放鬆下來。仔細打量，狹小的房間陳設簡單，碎花棉被很有質感，可能是沒來得及裝修的二手房，牆壁上有細小裂縫。也許因為昨晚喝了太多酒，腦袋有些脹痛，我閉上眼冥想半晌才想起這是Allen的住所，看樣子這應該是一間客房。

走在未貼地板磚的水泥地麵上，可以感受到與大地摩擦的真實感。Allen坐在靠近陽台的地上，她的麵前是一堆明滅閃爍的煙蒂。客廳也一樣沒有裝修，我看著年代久遠的牆壁，顏色深淺不一，斑駁地像一張哭泣的臉，充滿滄桑感，讓人心生敬畏。

“Allen，你住這兒？”

她轉過頭來，可以看到她蒼白的臉，“剛租的房子，還沒來得及布置，可是習慣了又覺得應當維持原樣。”她笑笑，“來吃飯吧。”然後我看到她用纖細的手指掐滅煙。

我走近桌子坐了下來，精致的米粥，一大盤豐盛的素炒野菜，碧綠青翠是令人垂涎，用滾石刀法切成的萵筍，口感很好。

“Allen，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有如此精湛的廚藝。”

她笑笑說：“平時都在外麵湊合著吃，哪有那份悠閒下廚？做飯是一種享受，隻是生存永遠在享受之前。”

吃過飯離開時，她沒有出來送我，她說不喜歡告彆，即使這隻是一個形式。我坐在車裡從後視鏡裡看到這座公寓的外形，生鏽的欄杆，一大片藤蔓植物攀緣依附，將整棟公寓保護起來，公寓旁邊有大片大片的梔子和野薔薇以及鬱鬱蔥蔥的樹。這樣的情景讓我想起故鄉，那座小城滿是這種景像，沒有城市衍生出的一切。

這樣微涼的清晨，天空中有鴿子飛過，恍惚之間把我的視線帶了很遠。街上行人很少，這座城市一副未睡醒的樣子，遠遠不如黑夜中的它有精神。偌大的空空軀殼，似乎一碰就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