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 那人卻無動於衷,背對著我隻顧吹……(2 / 2)

青山不改 清子小冬 4094 字 11個月前

我對著這四麵八方的石頭陣,冷不丁一個寒戰:話說我方才是怎樣走來的?!

我冷汗涔涔,張口就想喊,可是腦子裡忽然閃過陸塵那張冷臉,滑到嘴邊的一句救命,堪堪咽回喉嚨裡去。

那笛聲卻仿佛更近了些,我腳下哆嗦,卻隻得一把抓著脖子上的寶貝石頭,猛念阿彌陀佛,硬著頭皮繼續朝前走。

昏頭瞎眼地一通亂撞,倒也被我拐出去,見著一個明晃晃的大湖。那湖十分開闊,傍著一座小山,山腳下臨水立著一個扇麵涼亭。遠遠望去,湖麵泛著點點波光,伴著悠長的笛聲,顯得分外寧謐。

我飛也似地逃出石林,沿著湖畔一陣狂奔,跑得近了,才看見亭中影影綽綽,想這吹笛之人,就是在此處了。

我放慢了腳步過去,小心翼翼地喊一聲:“喂。”

那人卻無動於衷,背對著我隻顧吹笛,一襲淺色長袍在風裡翩躚,颯颯有聲。

至少有一樣我是清楚的:莫愁穀不是個尋常地,所以見他這一副高深莫測的派頭,笛子又吹得精妙,想是個老前輩了,不禁肅然起敬,上前打個躬:“見過前輩!”

那人終於停住,回轉身來,卻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人。

我當場僵住,一個“輩”字含在口中,竟半天合不上嘴。倒不是因為叫岔了輩分,而是因為眼前這人,生得實在太好看了,尤其那雙眼睛,溫潤寧和,波光瀲灩,配著一個清臒白皙的臉盤,真真兩枚琉璃珠子,又仿佛清泉,澄明得不染纖塵,襯得這少年整個人,乾淨又文氣。

少年見我呆愣愣地直望他,倒也不生氣,手中的笛子劃出半個圈,攏入袖中。

我回過神來,劈頭就問:“你是誰?”

他沒作聲,隻是笑笑,清麗的臉頰上現出兩個邪邪的酒窩,愈發襯得楚楚動人。

我簡直看迷了:“你你,我,我……”

這個略帶邪氣的笑卻轉瞬即逝,好似二月柳梢的一抹鵝黃,一縷細風就吹散了。他神色疏淡,什麼也沒聽見似的,直接撇過臉去。

我討了個沒趣,悻悻地閉嘴,心想這人可真夠傲的,老子還不興搭理你呢。

不過我也隱約覺得這樣總盯著彆人看,是不太合規矩的,何況是個陌生的男孩子,可我挪不動眼神,也不想挪,隻是怔怔地看著,看他兀自側過身,坐在台階上。

終究是世麵見得少。曆數我從前打交道的那些粗老爺們,大多光膀子,隨地啐痰,臟話連篇,再渾扯來,也曾遠遠瞥見過些風流雅士之類,不過爾爾,誰道世間竟會有這般人物,唇紅齒白,生得玉雕也似,沒一處可挑揀的。

所以我氣歸氣,人還是那麼一動不動地朝他站著,順著那側臉的弧度,從額頭到下巴,望得出神。

見鬼了,我就是想同他說話。可是萍水相逢的一個人,平白無故的一句話,就同硬牆裡摳石子一樣,著實費勁。

我將自己衣角扯了又扯,好容易才憋出一句:“你怎麼不吹了?”

他身子一歪,倚在旁邊的柱子上,隻留個後腦勺對著我。

“喂,喂。”

“不想吹了。”

我還傻不愣登地追問:“為什麼不想吹?”

月色如水,薄薄地灑了他一身。

“你可以走了。”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麵上漸漸燒起來,不料一轉身,迎頭撞上另一邊柱子,咚地一下,痛得眼冒金星。

我十分狼狽,捂著額頭就跑出亭子。可是沿著大湖跑到一半,猛然瞧見那片石林,不禁又犯愁了。

話說在此之前,我居無定所,得過且過,並沒發現自己竟有路癡這個毛病,何況這大半夜的,困在裡頭可不是鬨著玩的。

當然,眼前有條明路叫作陸塵,好歹叫過一聲師父,我可以扯開嗓子喊救命,或者原地等著,再不濟他明兒也會找來。

可是今日惹他夠多了,不到萬不得已,我實在不想再招那張冰臉。

我在原地苦思冥想了半天,跺腳,咬手指,隻發現燈籠也弄丟了,最終還是很沒出息地折回亭子,去找方才那個少年。

我走得跟龜爬也似,其實還存著些念想,希望自己能半途靈機一動,想出妙計一條,不必回去碰釘子。可是磨蹭了一段,忽然想到:萬一那家夥也走了,可就真麻煩了!

我急急忙忙跑過去,所幸他仍坐在那裡。我從前頭繞過去,卻見他眯著眼睛,像是睡過去了。

我清了清嗓子,上前抖抖索索地問:“喂,怎麼出那石頭林子?”

他眼皮也沒抬一下,隻懶懶地應:“一路到底,彆走回頭路。”

我說:“打哪頭進呢?”

“哪頭進都出得去。”終於微微睜開眼睛,長手一劃,“唔,記得把你的燈籠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