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舒了口氣:“你們回來就好,不然真得打進去要人了,得好好謝謝蘇掌櫃,沒傷著哪兒吧?”
“大哥,”柳遲淡淡道,“我在裡麵見著阮霜了。”
大師兄皺眉:“他怎麼會在這裡?”隨即恍然大悟,“我說呢,昨兒交手那小子這麼眼熟!原來是他兒子。”
二師兄遲疑道:“不對吧,昨晚上那個是宋子靖。”
大師兄不以為然:“甥舅倆長得差不多,反正到哪兒都有他們宋家,一撥接一撥,真是陰魂不散!”
那一大壇子花雕倒是先一步搬回來了,梁太師那邊也沒彆的動靜,想必也是蘇掌櫃打過招呼的。大家回春波弄同她道過謝,便帶著酒搭船直奔蘇州去了。
到蘇州那日天公不太作美,正飄著一點毛毛雨,師兄們卻都興致很好,下了船也不歇息,一路吆五喝六地登上了姑蘇台。
姑蘇台花木繁盛,約莫數百丈高,中間一條小徑縈回而上,看著倒像是座山。爬到頂便見得清清朗朗的一片空地,隻立了一塊石碑,上書一個筆力遒勁的“劍”字,底下一行雋秀小楷:不辨風塵色,安知天地心。
四師兄搖頭晃腦念了一遍,歎道:“從前來的那幾趟,都是人擠人,看彆人劍法參差窮折騰,也看得一肚子氣,難得今夜這個清雅意境,已是極好的了。”
隻是酒盞沒有,連下酒菜都忘記買。
大師兄擺擺手:“罷了,又不是專程上來吃的。”
於是十個人圍成個圈,席地而坐:“乾!”輪番就著酒壇子,每人灌一大口下肚,“好酒!”
其實大家分攤下來,統共也沒多少,隻是平日都不怎麼喝的,這說是上好的陳年花雕,也喝不出個所以然,聞著氣味實在芬芳,便以為是好的了,還偏要裝出那些段子裡綠林好漢的豪邁氣概來,咕咚咕咚地可勁兒灌。孰料這東西後勁十足,空著肚子,又灌得急,一會兒功夫就都喝高了。
四師兄還站得起來,舌頭卻已經大了:“花喊夜爺。”自己晃了晃腦袋,重說一遍,“花好月圓。”
“四哥,”八師兄眼光迷離,“沒有月亮啊。”一頭栽倒在五師兄身上。
四師兄伸手指指地上,然後跑到一邊去吐。
原來是說壇子上繪的圖案。
我喝得最少,有好幾回都被大師兄跳過去,直接將酒壇子遞給柳遲,到後來幾個師兄接連倒下,我才算貪了幾小口,結果肚裡就燒起來,腦子也漲漲的,開始犯昏了。
那壇花雕酒最後一回傳過來,我捧在手裡看已是兩個半了,被柳遲一把奪過去:“彆喝了。”
然後我也不知道怎麼,鼻子莫名其妙的一陣酸,眼淚就開始吧嗒吧嗒掉個不停,大師兄在旁邊笑個不住:“瞧瞧,弟妹都被你凶哭了,快好生哄哄。”
我哭得稀裡糊塗,忽然被人一把攬著,手臂勾回摟在懷裡,不禁當即愣了一下,淚眼朦朧地抬頭,卻見柳遲麵色酡紅,恐怕也醉了,隻是淺淺彎了嘴角在笑,兩個邪邪的酒窩若隱若現。
我舌頭打結:“九九九哥。”
然後掙了兩下,沒掙開去,邊上已有人拍手起哄:“快來看啦,九弟抱媳婦了。”
柳遲隻是笑。
再然後麼,我神智有些不清,索性兩眼一閉,裝睡了。
其實一雙耳朵還管用,能聽見六師兄還依依哦哦地在唱歌,慷慨激昂,卻唱得跟哭似的。
“丫頭,我們睡覺過了,你以後要叫我夫君,不可以讓彆的男人抱。”
耳垂忽然一陣癢癢的,我悄悄將眼睛眯起一條縫,卻見柳遲忽然俯身,吻了下來。
歌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