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美人另半邊臉上赫然一道長疤:“我是宋綺羅。”
我聞言收了手:“是你啊。”
宋綺羅笑:“說來算是老相識,多年不見了。”
我也乾巴巴地隨著她笑:“是是是。”心下奇怪當年那個精光水靈的小姑娘何以弄成這樣,思前想後,念及自己年輕氣盛之時,手腳也毛躁,曾經往這張臉上彈過一隻糯米團子,但橫豎那個玩意兒溫軟,總不至於留這樣一道疤。
正胡亂猜著,宋綺羅倒自己開口了:“這道疤,就是為秦暮留的。”
我愣了一下:“哦。”不明白她何以冒出這麼一句。
她卻又兀自換了話頭道:“你們夜闖梁文瑞彆莊的那回,怎麼逃出來的,還記得麼?”
我想了想:“是我師兄他們去托了人……你怎麼知道?”
“托了蘇浣是不是?可她到頭來找了我,”宋綺羅咯咯地冷笑起來。“你不相信?還是忘了?就在春波弄,去蘇州前,我們見過麵的。”
“春波弄,”我猛地想起來,那個年輕的蘇掌櫃,還有鄰桌的一男一女……“那時候也是你?難不成你一直跟著我們!”
“那回倒是碰巧了,可我認得出你們,”宋綺羅道,“那天我親哥哥,要悄悄將我送給梁文瑞那個老賊,正好趕上你們夜闖彆莊,想借刀殺人,卻被阮霜擋了,之後才跟你們到蘇州。”
我說:“你親哥哥不是那個……”
“宋子靖,鼎鼎大名的才俊呀,同你們交過兩次手呢,”她仍是笑,“隻是我的好哥哥做事從來不擇手段,既然一心要打莫愁穀的主意,又怎麼會放過秦暮。”
我心裡一緊:“那麼點晴樓那場火,也是你們放的?”
“是我,在春波弄我便下了決心,不再聽任家裡擺布,這一刀劃下去,徹底斷了老賊的念頭,”宋綺羅抿了嘴,一雙大眼睛霧水迷蒙,“當時隻有阮霜在,索性再走一步險棋,好讓宋子靖死心,以為秦暮死了。”
我聽得有點糊塗:“什麼意思?你不站你哥那邊?”
“賣親妹妹這種事都做得出來,我還當他哥哥?”她冷笑,“那場火害他悠閒好幾天呢,結果來個暗度陳倉,虞王世子回府,乾瞪眼吧。”
“你們……”當日慘淡光景曆曆在目,我一把揪住她衣領,“害死多少人!”
“巴結梁太師,不如拉攏虞王爺,”宋綺羅一動不動地任我抓著,“原來宋觀平便有這個算盤,當年秦暮銷聲匿跡,居然被我和阮霜找回來了,先斬後奏,也隻能怪宋子靖大意。”
我怒道:“你少拿你哥哥說事,不擇手段,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也不怕報應!”
“怎麼你如今還成菩薩了?”宋綺羅拂開我手,“也不怕告訴你,秦暮肯定是要繼承莫愁穀的,不論殘了還是廢了,往後的路還長著呢,不管你們之前有什麼搭介,他這條命從此便是我的,他這個人也是我的,你聽懂了麼?”
什麼殘了廢了,說的叫什麼話,我氣結:“他就是他,憑什麼是你的?”
柳遲也好,秦暮也罷,這妖婆都不能趾高氣昂地說是她的,她的什麼?!
“你可知爹不疼娘不愛,肩上還得死扛著是什麼滋味?哦對,我聽說你陸青山有個好師父,還有八九個乾哥哥?你大概是不知道的,怪不得呢,還有工夫慈悲為懷,”她還是笑笑,“那麼你總該曉得秦暮如今的功夫,隻不過是個虛殼子,全靠續玉散撐著,彆這麼瞪我,你可問問你好師父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不過這些要是讓我父兄知道,秦暮恐怕隻能做個閒散世子,莫愁穀得整個兒交到他人手裡了,秦家可萬萬輸不起。所以,”她不緊不慢將我雙手撥開,“陸青山你想毀了他麼?你大可以試試。”
我毀他?忽然泄了氣,自己澀澀地笑起來,怕是沒有這個能耐。
手按在劍鞘上,使不上一點力,我想起昨夜柳遲的話,想想自己曾經暗下的那些決心,啞然失笑:這件事情顛來倒去,竟還是一樣的結局。火什麼呢,各人都有自己的路,都這樣的難做人,是他自己選的,再攪擾下去也不過自尋苦惱。
宋綺羅還自以為是地在掰手指頭:“秦暮在杭州統共才待多久?兩年?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