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蠢笨到令人不敢相信呢!我從早上開始和女人一直呆在二樓的客房……”
桂木低著頭,利索地係好袖口的扣子。女人已經離開。窗簾洞開,是我拉開的。此刻,我像是想要阻止誰進入一般把背緊緊靠在門上,冷眼望著桂木因說話而不斷開闔的嘴。
“難不成是缺乏想象力嗎?”
他的口氣嚴厲,和指責我隻拿到學年總成績第三時一樣。但是我聽出來了!耳根有些發熱,感到羞辱的同時,還有一絲悲哀湧上心頭。桂木完全把我當成一個不解風情的傻瓜,他正在用他的冷靜嘲笑我。
我要反擊,我必須為自己做點什麼。
“那位是森山家的夫人吧,如果我沒看錯的話。”
真正需要感到羞愧的人應該不是我吧!
桂木看都不看我,徑自開始打領帶。
“嗯,貴族留學的事如果有他們家的人從旁相助會比較有利。”
我想冷笑,但是笑不出來。儘量壓抑住壓痛胸膛的憤怒,聲音因此變得異常低沉。
“你是故意把門打開的。”
“沒錯,為了封住她的嘴。或許會因此被特彆推薦到英國留學也說不定呢。”
桂木突然扭過臉看我,挑起一邊嘴角,笑了。那樣子就像在說我這個傻瓜也算做了件好事。
“你!!”
我忍不住大吼一聲。
哐當!
身後的門板突然發出巨響。我幾乎嚇得跳起來。桂木不知何時靠近了我,雙手用力拍在門上,撐在我的臉側。我不由向後縮,卻根本無處可逃,隻有更緊地貼在門上,握緊雙拳。
我咬牙瞪著桂木近在咫尺的臉。桂木也望著我,他微微弓著身子,淩亂的額發幾乎掃上了我的額頭。
“當家,久世家缺少的是什麼,你知道嗎?”
他的聲音近乎陰沉。
“金錢方麵總有辦法解決,隻要掌握方法想要增加也可以,減少也可以。不懂方法的愚蠢貴族們隻會逐漸腐敗墮落下去。然而爵位就不同了,不是靠積累金錢就能改變的東西。我一開始就說過了吧——曉人大人,你必須變得完美無缺。”
他再次壓低身體,我們額前的頭發碰到一起。如此近的距離,我卻完全無法接近這個人。意識到桂木話語中暗示的東西,我不禁深吸一口氣,耳中開始嗡鳴。
“難道……”
我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桂木,難道你想要提高久世家的爵位?!”
即使是桂木,這樣的想法也太過狂妄了。這和留學根本不是同一個性質的問題。這已經不是願望,而是妄想了啊。
“沒錯。”
桂木的口吻一成不變的堅決。
“全部都是……為了我嗎?”
“沒錯。”
騙子!
“隻是為了久世家吧!”
說實話吧!根本與我無關,你為的隻是我的姓氏!
“沒錯。”
桂木盯著我的眼睛,再一次笑了。
“除此之外還有彆的嗎?”
心臟突然很疼。我承受不住地低下頭。無法看桂木的眼睛,無法聽他的聲音。他的眼神像刺,他的聲音像冰。桂木,你為什麼連謊話都不願為我多說一句?除此以外還有什麼,你何必偏偏要問?你是在拒絕我,還是引誘我呢?
“我……”
桂木——桂木——
“我對你……”
“嗬——”
驀然響起輕柔的笑聲。桂木的手突然握住了我的下巴,他的拇指在我的嘴唇上摩挲。
除了顫抖,我再也做不出任何反應。
桂木非常好看地笑起來,四目相對,我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受驚的臉。
“嗬嗬,重之先生也曾用這種眼神看我呢。”
重之?西園寺重之?那個人……啊,多年前在書房裡……那個人對桂木……
“這種低能特權階級的眼神。”
桂木用幾乎讓我疼痛的力度撫弄著我的唇。
這是曾經西園寺對他做出的動作。那個時候我還不懂為什麼反而是看見那個動作的自己受到了傷害。
好疼,桂木,快鬆手,我現在真的好疼!
“桂……”
“我事先把話說清楚,曉人大人。”
桂木不給我求饒的機會。
“我的主人隻有先代當家一位而已。在你成年之前,所有權限都在我這裡。”
桂木手上的力氣在增加,他的手指纏上了我的脖子。
快要透不過氣了。
“如果想對我下命令,希望等您變得更聰明一點以後再說。”
他甩開我直起了身,用俯視的角度看我。
我疼得不能呼吸。
這種眼神我見過。剛到這個家的第一個晚上,那個叫桂木的男人向我鞠躬時的眼神。終於明白了,這漫長的五年裡每當麵對桂木就會莫名產生的憤怒與懼怕,那股擾亂心跳的躁動究竟是因為什麼。這個人從來不會對我笑,那不是嚴厲,不是那樣。
他隻是非常的討厭我。
此刻的桂木在笑,但那不是笑容。
隻有這種表情、這種眼神,他從不吝惜給我。
明明一直都在望著他,怎麼會直到今天才發現?這麼久以來,桂木就是像這樣每時每刻都靜靜地,靜靜地憎恨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