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請不要看我四處獻媚,你就覺得……(1 / 2)

憂傷之曉 路人甲乙 5602 字 11個月前

擁有與生俱來的爵位、財產與名望的十八歲少年在彆人眼中是什麼樣子?

誌得意滿嗎?值得羨慕嗎?

然而如果唯有真正渴望的東西無論如何也無法得到,擁有那些意義何在。

我想了解桂木。

他喜歡吃什麼、愛聽什麼樣的音樂、更喜歡洋裝還是和服……不,不隻是這些膚淺的東西。我想了解桂木的心。他的思想,他的人格,他作為生存在這個時代的人所抱持的信念與理想——我渴望了解他之所以成為桂木智之的全部理由,他的靈魂。

以前我是個天真的笨蛋,總是眼巴巴等在門外,盼望桂木某天會親自打開門邀請我走進他的世界,從來沒有發現那期待是多麼無望。

我受夠了隻有失望的等待。

我已厭倦對他溫柔。

“那麼,有什麼事?”

喀喇——餐桌對麵的男人故意讓茶杯與托盤發出聲響。

“您是有什麼要緊事嗎?我不認為現在智之還想和桂木家保持關係。”

看來石崎的評價也不完全是偏見,這個男人強硬的口氣確實讓人聽了火大。

桂木高之,桂木家長男,在他們的當家病倒後實際掌握家族的人。今天是我拜托與其有生意往來的石崎牽線把他約在這家咖啡廳見麵的。與父輩不同,作為在幕府時代以家臣身份效忠於久世家的桂木家子孫,桂木高之麵對久世當家的態度毫無敬意可言。不過在這一點上我倒是對這個與俊美無緣的男人竟然是桂木的哥哥這件事有了些認同感。

但也正是在這一點上讓我最為在意。桂木家與久世家現如今的尷尬關係究竟從何而來?

“與桂木無關,是我個人想和你見麵。我不知道久世家規中有命令旁係把孩子交到本家這種……”

“您這又是什麼意思?”

和預料中一樣,桂木高之不希望我追問桂木進入久世家的事。對方是年長我幾十歲經曆豐富的成年人,還是個工於心計的商人。我沒有與他鬥智的信心,也討厭算計人心這樣麻煩的事,那麼還是有話直說吧。

“沒有什麼特彆的意思。我承認自己還很幼稚,一旦為某些事好奇,就會想要追根問底。”

我的確很幼稚。隻是一味想著自己是被拒絕的一方,除了抱怨什麼也不做,這樣的自怨自艾毫無意義。如果桂木不願告訴我答案,那就讓我用自己的方式去尋找。

我不想傷害他,也不想被他傷害。

“至今為止我以為隻為自己想就足夠了,但現在我發現這樣不行。至少關於家族的事,我這個做當家的應……”

“世襲爵位是十歲時的事吧,還真是辛苦您了。舍弟有幫上忙嗎?”

“……”

“智之到久世家的時候隻有九歲,跟現在的您一樣在同一所學校的初等部讀書。一個平民能去那樣的學校理由隻有一個,為了接觸上流社會。您的同學石崎家的兒子也是這樣吧?結果,智之進了久世家。當時父親非常高興,因為能從分家回到本家很難得。”

對話成立了,看來我選擇坦白是正確的。隻是桂木高之所說的事情我早已知道,我需要知道更多。

“這樣說起來,久世家和桂木家的交情應該很深厚才對。我不明白為什麼親生父親生病了他卻不能回自己的家探望,我也不明白我的父親為什麼禁止桂木回自己的家。”

無論主人如何器重屬下,也不能剝奪他與親人相聚的權利。或者說正因為是格外器重的人,難道不是該對他更加體貼愛護的嗎?父親究竟為何對桂木下達這種在我看來除了殘忍什麼也沒有的命令?而看起來對此毫無異議的桂木家的立場又是什麼?

在我以為話題終於走上正軌的時候,桂木高之悠然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然後朝我露出一個似乎在表示不屑的冷淡笑容。

“您說的話真奇怪。您家裡應該有很多人比我更清楚這件事才對呀。”

“那是因為……”

那是因為當我意識到應該從周圍的人而不是桂木身上探求答案的時候,家裡的仆從都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女管家阿菊換了個遍。現在服務於久世家的下人都是從我來到東京以後才開始在家裡工作的。除了桂木自己和阿菊,沒有人知道在我來之前久世本邸裡發生的事,就連田村也因為在桂木被接到久世家之前就已前往鐮倉侍奉母親而對東京這邊的事一無所知。

“而且,好好想一想的話,您自己也該明白才是。”

這是什麼意思?暗示?或者隻是拒絕回答的托辭?

桂木高之在我一愣的時候突然站起身來。

“實在抱歉,我還有急事。”

“等等!我還……”

“子爵。”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聲音,這個包含著相同意味的稱呼還是讓我幾乎條件反射一樣的胸口刺痛。

“我希望您能好好想一想現在兩家變得如此疏遠的原因。您已經不是小孩了。”

桂木高之憑借優於我的身高和體格向我投來充滿壓迫感的視線。我承認在氣勢上自己完全不是這個男人的對手。雖然我的確已經不是小孩,但我距離成為一個獨當一麵的成年人還相當遙遠。

桂木高之離開座位,徑自穿戴好外套和帽子。

“今天我是看在老同學石崎大人的麵子上才和您見麵的,並非因為是出自您的命令。無論我的父親作何想法,在我的認知裡,舊幕府時代久世家與桂木家之間的君臣關係已經不複存在。還有……”

他在轉身離去前最後瞥了我一眼。

“我建議久世子爵大人最好稍微用‘下麵的人’的眼光看看事物。”

下麵的人?這是什麼意思?叫我放低姿態嗎?難道我的態度還不夠客氣?結果,除了受氣,我還從桂木高之那裡得到了什麼有用的東西嗎?

忍不住歎氣。

久世曉人,你也未免太沒用了一點。

叮——叮——指尖輕彈咖啡杯邊緣,精美的瓷器發出清脆鳴響。

如果我的思緒也能像這聲音般清晰明確就好了。

餘光裡看到一直等候在外的牽線人石崎走了過來。

“果然是姓桂木的呀。雖然外表不像,但那自大的態度簡直一樣。”

他對桂木的排斥即使在我麵前也毫不避諱,這也是他的可愛之處。

“久世,你在想什麼?”

已經變得立體的五官突然湊到眼前,嚇了我一跳。石崎探身盯著我的臉。也許是店裡燈光的原因,我覺得他的目光亮得有些詭異,讓人產生這雙眼睛的主人正在沉思的錯覺。

“沒有……”

“你要回去了嗎?我送你回去吧,我剛才把接你的車子遣走了。”

石崎臉上帶著慣有的爽朗笑容,但我現在明白了,剛才看到的不是錯覺。他是故意要我坐他的車,他正打算做些什麼。

卡啦——卡啦——馬車平穩前行。

我無聊地望著窗外。車內的氣氛有些沉悶。石崎似乎在等我說話,但我也在等他。我想知道他刻意安排與我同行目的何在。

“怎麼樣?”

還是石崎先開了口。

“不怎麼樣。說了那麼多我也沒聽到想聽的東西。”

石崎沒有接話。我從餘光裡看到他有些猶豫的臉。

“呐,久世。”

他似乎咽了下口水。

“桂木智之那家夥對你而言是什麼人?”

我吃驚地扭頭望向他。

我知道石崎對桂木一向頗有微詞,但我沒想到他會正麵向我提出這種問題。而且那仿佛質問一樣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作為老師,他教育你;作為總管,他支撐著久世。我知道你很仰慕他。可是,你才是久世的當家。”

我沒有掩飾皺眉的表情。石崎毫無退縮地望著我,那是種下定決心的眼神。

“久世,你對他太執著了。在事情變得複雜之前,你放棄吧。”

嗬嗬,嗬嗬嗬。

我大概真的笑出聲了吧。是誰說石崎遲鈍來著?真想戳瞎那人的眼睛替我的朋友報仇啊。

石崎被我的態度惹火了。

“久世直係男性隻有你一個人了!你好好想想,要是你出什麼事的話,這個家就不存在了!爵位也要歸還。”

“石崎你在說什麼啊……”

並非在掩飾什麼,我隻是想告訴他:

“這些我都知道啊。”

桂木——桂木——

似乎總在呼喚某個名字,尋找某個身影。那是誰?在哪裡?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完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