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侍郎的夫人聽完這話,人一愣:“難道是三哥兒回京了?又或者其他幾房的子弟?”
這般孟浪的行事作風,李平章心裡也沒和府中的那位弟兄對上號,隻得請鵲喜上前,細細詢問,這位公子到底是何等模樣。
鵲喜仔細回想:“離得遠我瞧不清正臉,但見那人五短身材,眉毛寡淡,身上穿著裁雲間的新料子,手裡還拿著個折扇,扇墜忒漂亮了,滿是碧色,就跟流動的綠水一樣。”
聽到前麵,李平章隻是遲疑,等聽到後麵,他算是徹底恍然,這險些害死他們家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這不是文員伯家的嫡次子,燕聞軒麼!?
說完這話,場間一時靜下來。
隻有喬昭懿電光火石間,猜到了出現今日這事的症結所在。
喬昭蘭從她這借去的衣裳,就是在裁雲間買的,莫不是因此,才將喬昭蘭錯認了去?
喬昭懿實在不願讓喬昭蘭替自己擔這被人誹議的名聲,便將猜測說出來。
李平章的妻子輕“呀”了聲:“裁雲間是周家運作的鋪子,若真是因此,倒也說得通。”
京裡的裁衣鋪子多,但富貴人家常去的卻是有數的,裁雲間就是其中之一,且很受貴府姑娘的喜歡,隻不過要價貴,普通的也要二兩銀子,尋常府邸的姑娘月例銀子也不過才五兩。
喬家家底厚,從不虧待姑娘,春夏秋冬的時興料子都是備全了的。
因為喬家出手大方,每每料子到貨,幾個相熟的鋪麵都會派人送來料子挑選,燕明軒身穿那件,因為被喬昭蘭吐槽過太花哨輕浮,鵲喜印象極深,這才給認出來。
林氏聞此,知道是自己誤會了李家,忙給李夫人道歉。
李夫人長歎:“你這是哪的話,即便換做我,聽聞此事,也是不依的,少不得要去找對方說理去。”
二人坐下,再一回想,逐漸回味過來。
早聽聞文遠伯家的幾個都是混不吝的,文武不通,隻懂偎紅依翠,自太廟街一路向北走,不正是鷯兒市嗎,有名的狎妓之地。
林氏:“文員伯家的怕是吃了花酒回來耍酒瘋了!”
李家同樣心裡窩著氣,卻不是氣喬家,而是氣文遠伯府,喬朗眼下勢頭正勁,這王八羔子橫插一腳,不僅差點將親事攪了,還平白扣身上這麼大一口黑鍋,要是喬府的丫鬟沒記住此人長相,今天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李家夫人拉著林氏的手:“好妹妹,你彆急,雖還未過門,但六禮已過,蘭丫頭已然是我李府的人,這事,我李府絕對不依!”
林氏心裡更是淬著火,將昨兒宮裡來人的事一說,引的李家眾人神色大變。
“他們家竟這般無法無天?”
林氏冷笑:“我喬家和林家還沒死絕呢,就被人欺到頭上,文遠伯莫不是以為這天下都隨他家姓燕去!?”
林喬二家,素有賢名,家族裡更是有在朝中任要職的,卻被一靠著姻親的酒囊飯袋如此欺辱?!
李夫人勸慰,“夫人放心,我家不是輕狂之輩,不會做那等登不得台麵的事,李府日後待蘭兒,隻會更好。”
大鄴民風開放,男女間大防不似前朝嚴厲,孀居或者和離的女子二嫁也是常事,一個膏粱子弟的幾句胡話,他們還沒太放在心上。
而且這事,與喬昭蘭本無關係,那人對著的分明是整個喬府。
林氏冷笑連連:“懿兒給他們家做妾,他們都瞧不上?哪來的狗臉!”
那便讓他家日後舔都舔不到喬府的跟前兒!
本想著一個侵吞兒媳嫁妝的事,便夠參上他們一本,沒想到,一樁罪名竟還不夠。
單一個教子無方的罪名,她喬家就完全能將婚事給推了!
但現在,她忽然不滿足了。
林氏沒明說,李家眾人也知道林氏是什麼意思,李平章拱手,“李家定為三姑娘討回公道。”
李家夫人沉思:“這事兒倒還缺點火候,不過眼下太子一黨勢力漸大,陛下上月還當朝痛斥了幾位太子的擁躉,文遠伯府近來又跟太子走得近——”
她點到即止。
林氏卻知曉她的意思,儲君的擁躉與天子的近臣,向來矛盾。
這是不若鬨大了,正好讓喬李兩家向帝王表忠。
林氏搖搖扇子,在心裡想著,究竟能從哪裡找到一樁將對方釘死的由頭。
她一時不得,正欲作罷,等喬朗回來商量,沒想到這時,玉婉閣又來人了。
來人急急:“夫人!夫人!夫人不好了,三姑娘尋短見了!”
“什麼?!”
這下滿堂皆驚。
喬昭懿第一個回神,提著裙裾就向玉婉閣跑,心裡想著,喬昭蘭脾氣和她相近,是個沒心沒肺的,怎麼突然就想不開了?
她快步跑去,林氏的李家夫人年歲大了,跟不上,倒是李家的長媳剛過二十,正是年輕的時候,急急跟在喬昭懿身後,但也落了半步遠。
玉婉閣中,隻間喬昭蘭住的那間跨院,半掩門扉,裡頭滿是丫鬟的哭聲。
喬昭懿一路快行,急的掌心全是汗,沒想到一推門,撞見的就是喬昭蘭吊在白綾上的臉。
“啪——”的一聲。
喬昭懿迅速把剛邁進去的步子退回來,順帶連門都給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