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長媳落後喬昭懿一段路,喬昭懿在這頭都進去再退出,又向後走了兩步,人才匆匆趕來。
她拉著喬昭懿的手,因為跑得急,不僅素日白淨的臉微微漲紅,胸口吐出的氣都自覺帶有一股淺淡的腥繡味。
她著急問著:“蘭兒怎麼了?”
喬昭懿想到剛才見到的場景,心中都來不及掀起滔天波瀾,就把心思死死壓住,不讓麵上露出分毫,隻白著張臉搖了搖頭。
二人動靜不小,交談也沒避諱著,兩句話的功夫,林氏的李家夫人都匆匆趕了過來,嘈雜繁亂的腳步聲自青石板遙遙傳來。
此時,屋內發出滔天巨響,不知道是什麼重物摔在了地上,接著便是一聲惶急的哀鳴:“三姑娘!!”
李家長媳麵色悚驚,再顧不得旁的,三步上前,直接推開房門。
往日潔淨的屋子現在東西四散,桌子椅子全數移位,地麵還散落著各種帶血的尖銳器物,屋內幾個丫鬟婆子身上都帶著血痕,發髻散亂,臉上又驚又急,正死死拉住已經將頭套在白綾上的喬昭蘭!
“三姑娘,小的求你彆做傻事,你去了,夫人和姨娘可怎麼辦啊?”
“還有四姑娘,你連四姑娘也不要了嗎?您買的豬蹄還沒送到吉祥苑呢,小姐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
幾人試圖將喬昭蘭從椅子上拽下,喬昭蘭見掙脫不得,直接將被拽緊的外衫褪了,幾個婆子力道不減,當即後跌,撞上桌案,摔出震耳響聲。
“被他們如此侮辱,我日後還如何做人,我又如何讓爹爹和妹妹在京中立身!”
喬昭蘭悲道。
周圍無人近前,她慘然一笑,直接將腳下凳子踢倒,當即人便騰空,全身重量隻靠著一根係在脖頸處的白綾維持!
變故陡生——
李家長媳同被絞了索的紙鳶,當場駭住,人呆愣愣地站在門口,心臟懸停!
直到傾倒的圓凳與地麵發出聲悶響,被嚇傻的思緒才驟然歸位。
“三姑娘!!”
她三魂俱飛,手足無措,想上前去托喬昭蘭,又不知從何處下手。
還是緊隨其後進來的喬昭懿心中一緊,讓她自下頭拖住喬昭蘭的腳,自己轉身去找剪子,再指揮著癱在地麵的丫鬟婆子,急喊道:“瞧什麼呢,還不先托住你家姑娘的身子,其餘人去找剪子將白綾給裁了!!”
一群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哭聲都弱了,急忙去托喬昭蘭的腳,旁的人去尋剪子。
片刻,一道刺耳的裂帛聲響,梁上白綾裁斷,喬昭蘭軟趴趴地自半空跌落,被丫鬟婆子們死死接住。
一時間,房內大亂,各種哭聲夾雜在一起。
喬昭蘭臉部脹紅充血,脖間一道恐怖勒痕,直捂著嗓子咳嗽不停,還咳出幾口血沫子,濺在臉上,可怖得厲害。
喬昭蘭抹著眼淚:“你們救我做什麼,不如讓我去了,出了這檔子事,日後我可以後如何麵對李家人。”
李家長媳還沒從驚懼裡回神,一張臉慘白著,說話聲都在抖:“你這說的什麼話!輕狂人家才在意閒言碎語,這事又不是你的錯!”
喬昭蘭掩麵痛哭。
這時,林氏才和李家夫人軟著身體從院裡挪進來,兩人皆是臉白如鬼,手腳冰涼,剛才一遭險些嚇的她們三魂儘碎。
她們不比年輕人腳程快,來到這的時候,見到的景便是喬昭蘭上吊,當即險些一口氣閉過去。
這下玉婉閣上上下下地忙起來,到底是家事,李家人不便多勸,隻交心幾句,便適時止語,再回前院。
有客在,林氏也不得在玉婉閣多待,讓喬昭懿留在這好生照顧著,自己再差人去林家請郎中。
林家是傳了數代的大戶,現在的本家正是林氏所在的這一脈,不過林氏的父親八年前外放出京,現任洛陽左參政,分管糧道。
京中的林門府邸,現在住著林氏的幾個叔伯,再就是老夫人了。
老夫人年歲大,身子骨不複以往硬朗,家裡便養了幾位自江南請來的郎中,林氏要請的,正是這裡的郎中。
外麵的郎中再可靠,也比不過家裡的嘴嚴。
郎中來過,細細把脈,留下祛淤和消炎的藥膏,又給府中留下一道養神的方子,這才離去。
屋內人一少,喬昭蘭便從床上坐起來,除了脖子上一圈青紫痕跡,整個人跟沒事人一樣,也不尋死覓活了。
喬昭蘭探頭去瞧:“都走了嗎?”
喬昭懿把她按回去,壓低聲音,敲她一記:“喬昭蘭,你是不是瘋了!”
喬昭蘭被罵一句,也不惱,摸了摸鼻尖,讓喬昭懿脫了鞋襪,一同進到簾帳裡,掏出提前放在枕頭下的香辣豬蹄,遞給喬昭懿:“我給你帶東西了,可彆再教育我了。”
喬昭懿:“……”
她把東西放在腿上,歎氣一聲:“你知不知道,剛才差點給我嚇死。”
她現在還驚魂未定著。
最初聽到喬昭蘭要尋短見,她當真是大腦白茫茫一片,沒想到一進門,就見喬昭蘭腦袋掛在白綾裡,周圍的婆子丫鬟們哭是哭,沒一個上前拉扯的。
她當下便猜到尋短見這事,約莫有旁的一層意思。
等見喬昭蘭朝她使眼色,更確定這個說法,就配合著演。
可她沒想到,喬昭蘭膽子這麼大,真敢上吊!
她眼見著喬昭蘭白淨的臉,幾息間脹紅一片,那雙漂亮的圓眼都比平日突出三分。
喬昭蘭剛才已然感受到窒息的滋味,自己也是驚魂未定的,忍不住拍兩下胸口,等發現喬昭懿在看自己,又把手放下了,也不知道在勸慰誰:“我和嬤嬤們都算過了,死不了的,就算你們進來拉我不及時,她們也能將我救下來。”
喬昭懿:“你就為討回公道?母親說了,肯定不會輕饒了他們,你這要出了事,王姨娘可怎麼活,二哥明年的會試還考不考了?”
喬昭蘭:“這不沒死嗎?我命大,當時娘難產,穩婆都說保不住我,最後不還是保了下來。”
“不過我若不鬨大點,豈不是將文遠伯家好不容易抓到的小辮子給放了去?”喬昭蘭壓低聲音,“他們家行如此言語,還險些逼死我,就算有天家作保,與你婚事也定然成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