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紅衣人仍是那副模樣,“鬱樹的古琴自會為我通報。”
沒錯,這座府邸的主人,便是那位可與銀修比肩的京城第一琴師,鬱樹。
說起來,銀修和鬱樹倒都是不羈之人,隻不過他們終究有些不同。鬱樹從小便琴技過人,五歲時創作彈奏的曲目便可催人淚下,十歲時已是禦用樂師。十二歲時曾因長相太過俊美遭到王公貴族中的好色者騷擾,一氣之下竟不辭而彆,避世不出。當今聖上一直為此事愧疚,宮廷中又再無琴師可代替鬱樹,遂三番五次地派人去請鬱樹回宮。鬱樹前麵未同意,後來不知為何還是妥協了。為了留住鬱樹,聖上給他加官進爵,並嚴懲了那些手腳不乾淨的人,終使鬱樹長留。
此時鬱樹正如下人所說,在房內彈琴。
琴聲急則如奔流的逝水,大有一去不複返之勢,緩則如落雪般輕柔,卻讓人能夠在落雪中窺見春景。他正一絲不苟地彈著,忽聽琴聲變高,而門外似乎有喧嘩吵鬨的聲音,不禁有些奇怪。不知為何,心中卻產生一絲悸動——琴聲變高,乃是有才識之士到達的前兆!一向不喜歡指使下人的鬱樹,乾脆披了件外袍,親自出去查看。
銀修見鬱樹出來了,邊拍手邊頑皮地笑道:“嘿,我來找你玩兒。”
風中之人,烏發似墨,紅衣似血,仿佛一朵怒放的曼珠沙華,卻笑得像個孩童般無害。
“銀修?”鬱樹一眼認出來人,欣喜萬分,連忙前來拉他:“快隨我進去!”
看樣子,倒向兩人是舊識似的。可實際上他們確是初次見麵。
後來日子久了,銀修便笑吟吟地問他:“那時我們不過初識,你如何認得我?”
“我沒見過你,總也聽說過你吧。”鬱樹笑笑,回答他,“實際上,我從前聽說你時,是很想去尋你的,但聽說你雲遊天下,覺得不好找,就隻有放棄了。”
“那如今呢?可是失望了?”一襲紅衣的男子靠過來,眼中有狡黠的光。
“自然沒有。”鬱樹一個翻身將銀修壓在塌下,將頭埋向他頸間,“修,我多麼幸運,竟識得你。”
“知道就好。”銀修毫不客氣地受了,哈哈大笑。
初次見麵後,銀修便住進了鬱樹的府邸。他本是旅人,居無定所,鬱樹一邀他,他便毫不猶豫地住了下來,甚至沒有推辭。
“與我在一起,不必說你在宮中多少要講些的奉承話。”當夜他們促膝長談,銀修的第一句話便是此句。他神色淡然,所以在講這話時完全沒有江湖俠士的那種不經大腦的豪氣,反倒是一種堅守自己原則的理所當然。此時的銀修收斂了白日裡的那副頑童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可逼視的平和與堅定,讓閱人無數的鬱樹都不由得一震。
鬱樹就像個見慣了海市蜃樓的人,此時卻突然碰到了真實的亭台樓閣。銀修的到來,終於使他的心,漸漸有了個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