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迷途小羊
夏末,p.m. 9:40,W街,巷內。
OCEAN,外表有些破舊的酒館,與巷口數米外紙醉金迷的世界格格不入,既不屬於pub也不屬於bar,讓人不禁聯想起古色古香的過往。木質的招牌,油漆脫落成斑駁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CLEAN。王耀覺得它很像此刻的自己,需要“清理”。
匆忙的人,總是來不及端詳整座城市,儘管它很小,放在中國地圖上便無處尋覓。
這天,在連續被數個雜誌社和報社迅速拒絕後,幾乎把這座城市的裡裡外外都走了個遍。沒有意識般地一直走,或步行,或搭交通工具。一直走到儘頭才發現,這裡就像個偌大的囚籠一樣繞不出去,隻能滿懷希望地一步一步走向絕望。
鬼使神差地抬起腳,走上隻有一節的台階,手推開木質的門,魚形的鈴立馬晃動出悅耳的聲音。店內正好放著Suzanne Vega的歌,哼唱彌漫著小小的店,懶洋洋的嫵媚,輕聲的歎息。
Homesick for a clock
That told the same time
Sometimes you made no sense to me
If you lie on the ground
In somebody's arms
You’ll probably swallow some of their history
環視四周,店內的設計給人一種表裡如一的感覺。一切都是木製的,除了散發著冷冽的光的玻璃製酒杯。吧台邊坐著一位顧客模樣的人,吧台後有金發碧眼的酒保在擦拭酒杯。
王耀徑自坐在那位客人旁邊的位置。他並不喜歡引人注目,要是在魚龍混雜的酒吧裡,他會坐在角落,點一杯甜酒喝上一整夜,偶爾與朋友聊兩句,下舞池的幾率更是少之又少。但眼下空蕩蕩的酒館隻有他和另一位客人,躲躲閃閃地坐在角落反而顯得做作。
還沒等王耀開口,身旁的客人搶先叫了一杯酒,又。他的視線移向那人的杯子,酒似剛點的,昏暗的燈光下色澤不分明,冰塊依舊看得出棱角,半邊浸泡在液體裡,背光的那一麵看起來啞然失色,讓人疑心那是塊光所不能涉足的禁地。
“Neat Skorppio。”與形象極其不符合的鄰家大男孩嗓音。
他側過頭看他,一瞬間恍惚而迷離。那輪廓在他的記憶中該是早已消失了的。什麼樣的影像重疊,分離,再重疊,再分離。惡性循環,視線模糊了一大半。
還沒開始喝,就已經醉了嗎?
王耀轉頭,燈光聚焦在瓶角,時而發出刺目的金色光芒,配合瓶中小小蠍子的搖擺,將它推上舞池皇後的寶座。酒保將酒放在那人的麵前,後者將酒放在王耀的麵前,眯著眼睛微笑的表情代替了口頭的邀請。王耀看著眼前的酒,皺了皺眉。他對這個牌子的酒完全沒有概念,隻是在標簽下方看到駭然的vodka。
許多年前的某個夜晚,他在街邊喝著500毫升的紅星二鍋頭。印象中眼淚的鹹腥和酒的辛辣混雜不清,頻繁抽搐著的胃不堪重負。人還沒有醉,胃部突然絞痛,心臟跳動得異常劇烈,翻江倒海後吐出來的是血。被送進醫院的時候已是昏迷,他在光怪陸離的景象間找不到出口。生平第一次,他被死神的鐮刀勾住了衣領,然後又由凡人將這糾葛撕扯開,犧牲了殘破的領子。他得到的懲罰是連吃數日的流食以及戒酒令,再刺激脆弱的胃粘膜,後果就不是簡單的胃出血了。
於是,在他看來,酒是毒藥。尤其是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