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如水柔情 一個偶然的時刻,宋……(1 / 2)

新月如水 珍* 12209 字 10個月前

二十歲的天空,潔淨如同北國的雪。

北京的冬天特彆地冷。每一年的秋天她都會盼望著冬的到來,而過了冬天,就進入下一年的春天。她以為愛一個人,也會周而複始地,如同歲月流轉。

如水和宋軍的認識平常得跟所有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樣。他是彆校的同學,也是她同學的同學。他們在聯誼宿舍的活動中認識半年。牽手,約會,第一次親吻和□□。所有丟在校園情侶中就找不出來的戀愛過程,都經曆了。

如同她對新月所言:妹子,我戀愛了。戀愛的經曆跟你身邊所有情侶沒有兩樣,你看到她們高興,那就是我也掉進了蜜罐;如果你見著她們傷心,那就是我的眼淚落在了她們臉上。祝福我吧,妹子。

新月的回信裡問如水要他們的相片。想當年,如水泡在男生堆裡,活脫脫一個假小子,而如今如水戀愛了,她的選擇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呢。她說,如水,這是你的初戀,你可要幸福呀。

如水挑了一張雪地裡和宋軍的合影寄了過去。宋軍個不高,卻眉是眉,眼是眼,輪廓分明,胡須微長,黑黑的,很性感。照相那天,如水穿了一件枚紅色的羽絨服,戴著一頂蝦肉色的毛線帽,站在一片潔白的樹林子裡,看起來特彆可愛動人。

新月對這張合影碧照的稱讚,讓讀到來信的如水樂顛顛美滋滋了好一會兒。戀愛的喜悅是需要分享的,尤其希望得到親愛的人肯定。如水決定好好珍惜這份感情,好好愛宋軍。

寒假到了,宋軍動用了所有的辦法邀請如水去他們重慶老家過年。麵對宋軍廝磨硬泡的耐心和宋軍父母的盛情邀請的熱心和關照,如水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去搪塞老人,聽人說,看人要看他的周圍環境。那麼,借此機會遊一下重慶的風景也值得,於是跟家裡撒了個謊,跟著宋軍回重慶的小縣城去過年。

如水這一去大大滿足了宋軍榮歸故裡的虛榮心。兩人還沒到重慶呢,老家早已等待了接站的親戚朋友。從下火車,站站都有人接,說是要看宋軍媳婦。宋軍姑父就在重慶市裡上班,他小姨也蠻熱情。在重慶歇息了一個晚上,因為天冷,住在姑姑家,也沒帶如水出去活動。

第二天倆人回到老家縣城的時候,天已經摸黑。宋軍家在郊區,路燈也沒亮,雖然沒有下雪,車窗上卻是濕零零地透著熱氣,如水知道,那是內外溫差太大的原因。以前在老家也經常見這樣的情景。那時候她總是和新月在一起,中學六年,每逢星期天她們就一起回家。

正想著終於到站了呢,眼前突然一雙大手伸過來拿行李,抬起頭來,模糊的光線下看見一張男孩英俊的臉。他後麵還跟著幾個年輕的男孩。如水聽宋軍說過他有一弟弟,在上高中,個頭比宋軍高,卻沒想到這麼帥。

聽宋軍道,叫姐兒。如水,這是俺弟兒,宋雲。他們幾個都是我們家族的兄弟。

如水大大方方地笑道,兄弟們好。

宋雲叫了聲姐兒,哥幾個利索地接過宋軍和如水手裡的三個大包,宋雲還試圖要如水把隨身背的單肩包也卸下來,被如水擋了。

如水看見他沒有戴手套,就說,那麼冷的天,宋雲,你怎麼不戴個手套!看看我們,保暖得多專業!說著,轉了轉兩個熊掌手套。她還穿著羽絨服。

宋軍道,嗯,宋雲,你不知道這是你嫂子在北京的全副武裝,都搬來了,你看她穿得傻不傻。

宋軍附和地笑了笑說,嫂子比照片上漂亮多了。

如水不無高興地複道,真的咯。宋軍,你聽見了吧。

宋軍道:如水,你哪張照片都漂亮,我就隨意寄了幾張,估計爸媽已經把照片傳遍四鄰了。不信,你問問宋雲。

宋雲笑道,那是!

幾個人又說又笑地到了家。

宋軍家熱鬨得出乎如水的意料,一進門,屋裡就跟過年了似的,擠了滿滿地一大家子人,老老少少,個個眉開眼笑地盯著她看。然後你一言我一句地問著他們路上的行程、天氣,火車上的盒飯幾塊錢。坐了一晚上,該說的說了,該問的問了,嬸嬸嫂嫂、堂弟堂妹們才陸陸續續地回去。最後剩下宋軍爸媽和宋雲他們一家四口,她才得了空洗漱。

宋軍媽問如水,是否願意同她睡一個床。家裡寒磣,天氣又冷,擠著睡暖和。

如水溫順地答應了:挺好的,嬸,就這樣吧。

如水覺得這是最好的安排。

第二天一早,天剛亮,如水就迫不及待地起床了。她要看看山裡的早晨,昨日回來得晚,隻見縣城四周環山繞水,還沒來得及仔細看一看宋軍家周圍的風景呢。

洗漱之後,宋雲也起來了。宋軍爸媽早已忙碌起活兒。院子裡堆了很多柔韌的竹條,宋軍爸在編製竹籃,宋軍媽歡喜地生火、洗肉。如水見著誰都瞎掰一會,跟在自己家裡一樣大方。

宋軍媽叫宋雲道:小雲,你如水姐姐想看咱這的風景,你帶她去後山轉轉,順便把牛牽到竹林裡栓起來。回來再叫你哥起床一起吃早飯,讓他多睡會兒。

宋雲應了一聲,就去牽牛。新月跟在牛尾巴後麵,歡歡喜喜地上去了後山。

沿著門前的路繞過房屋,就到了後山。是時,天氣微寒,山上蒙了雨霧,從山腳看去,雲霧猶如一位仙女的裙裾,潔白地環繞在山腰之間,點綴著遠山的眉黛。如水不禁讚道,好美!古人說“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橫”,再貼切不過了。

宋雲笑道:你還沒見著忘情崖呢,那兒風景才美!

如水道:是麼!忘情崖,是不是有一個“你明明動了情,卻又不靠近”的故事,它離這兒多遠?

宋雲道:不遠,過了前麵那彎兒就看得到了。

如水哦了一聲。

宋雲道:彆光顧著看天,小心山路,歪了腳可就不好了!

如水笑:放心,這點路難不倒我的。

卻見前麵的路越走越窄了,坡也陡了起來。黃牛一邊撈著山草一邊弓著身子向前進。宋雲和如水跟在後麵。難走的地方,如水走一步,宋雲看一步。濕滑的路段到了,宋雲回過身來,伸手給如水:來,我拉你一把。

爬了一段,如水也不逞強,猶豫了一秒就把手遞給了宋雲。就那麼一下,如水感覺到宋雲的手掌很軟很舒服,放開了,還留著那種舒適感。

宋雲也靦腆起來,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倆人就這麼安靜著,聽著牛鈴兒響叮當,鞭著牛兒往前走。

忘情崖是一處不高的山崖,崖上有一地兒寬寬的草坪,崖邊聳立著形狀怪異的石頭。其中有一具臨崖的石頭特彆顯眼,似乎是一個女子的身影,手握竹籃,淒然淚垂的樣子。那一定是忘情崖得名的由來了吧。一上到崖上,牛兒就貪婪著吃草去了。如水貪婪著呼吸清新的空氣,伸手想擁抱迎麵而來的山風。她倒不覺得那石頭有什麼好看,不過光禿禿地長在這半山崖上還是有點特彆,又不像是人為所作。

宋雲說,關於這崖有很多說法,小時候經常見人家在崖石上焚香貢品,把家裡鬨病的小孩拜祭給石頭。對了,你知道什麼叫做拜祭嗎?

如水點頭:拜祭,是不是認石頭是小孩乾爹,意味著小孩的命跟石頭一樣地硬?也就是保平安的意思。

宋雲笑道:看不出你懂得挺多的。

如水說,我們那兒也有這樣的做法,跟你講的差不多呢。

宋雲道,原來如此。

宋雲說他和宋軍小時候,經常領著村裡的一幫小孩到崖上玩耍,抓小兔,鬥地蟲他們都玩過。當然主要是還是大人叫來放牛、飲馬等。宋軍是娃娃頭,從小時候起,四鄰的小孩都喜歡到他們家玩。有事沒事地跟著他們哥倆耍。現在,宋軍又讀上北京的重點大學,左鄰右舍都以他為榜樣來教育小孩。

他說,如水,想問你一個問題。來,這邊坐下。

在那片青色的山坡,如水坐下來。山和山挨得那麼近,似乎聽得見對麵山上村民交談的聲音。

宋雲說,爸媽想讓我考軍校。但是我成績那麼差,想上個好點的學校都難。聽說一般的軍校就是全封閉式地訓練,很苦,學不到什麼文化課知識。我不想。

如水道,成績倒沒事,你才高二,補課還來得及。不過你說考軍校,你哥是什麼想法?

我哥也讚同爸媽,畢竟軍校免學費,家裡也確實苦,一年到頭賺不到什麼錢。供我哥一個已經很吃力了。

如水點頭,沒事,我和你哥幫你補課,爭取考個好學校。現在大學都實行貸款讀書,很多學校獎學金也挺多的。不必要為學費發愁。

宋雲道,真羨慕你們呀。很向往外麵的世界,可惜生在這山裡,連縣城也沒去過幾回。

如水道,好好念書,出去的機會多得是。少想多了。

嗯。我們該回去了。我哥應該起床了,走吧。

嗯。

新鮮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到了年關。家家戶戶開始置辦年貨,上街,進城,過年的氣氛是越來越濃了。

如水很快適應了宋軍家的生活習慣,融入到他們家的圈子。宋軍很放心如水的適應能力,也不怎麼乾涉她在家裡的自由。有時候如水跟著宋軍媽和宋雲去園子裡挑菜,宋軍就在家裡看小說。宋軍家人和周圍的小孩都很喜歡如水,凡事都讓如水先。這讓如水感覺非常愜意,宋軍也很有成就感。

天氣常常陰冷。大多時候,宋軍媽生一個小小的蜂窩煤爐子,他們就在家裡暖和。宋雲做作業,如水教他英語,宋軍教他數學。通常,兄弟倆為一道題的解法而爭論。宋雲覺得宋軍的解法太繁瑣,宋軍糾正宋雲的思維不嚴密,兩人經常爭論不歡,無疾而散。這個時候,宋軍媽就會說宋雲不是,怎麼說你哥也是大學生,他懂的總是不比你少。但是宋雲不那麼覺得。

一天,宋軍一家人聊天。說起對麵村的小玲回來過年了,她爸叫宋雲過去他們家玩。宋軍媽笑說,那小玲是和宋雲同歲的女孩,初中畢業就去福建打工了,很有本事,這幾年給她爸媽寄了好幾千塊錢。人也長得水靈。她爸呀,很喜歡咱們家宋雲,跟宋雲爸都說了好幾回:人家算命先生說過了,小玲和宋雲有緣分。我看小玲挺喜歡我們宋雲。

宋雲道:什麼年代了,那算命的話能信嗎?人家亂說你們也信以為真。

如水笑。

宋雲看著她道:我跟小玲就是初中同學,啥兒事也沒有。你們彆亂說了,有損人家女孩的清譽。

宋雲媽道:但你趙叔叔說了,有空啊還是去他們家一趟。這兩年你趙叔幫了咱家不少忙。

宋雲點頭答應了。

儘管如水好奇地問了幾回關於小玲,宋雲還是避而不答。如水的心漸漸迷亂了起來。她似乎明白宋雲不願意當她麵談小玲的原因,卻又似乎真的歡喜他不願意談起。

晚飯以後,一家人圍著火爐看電視。他們家習慣關上電燈,一是省電,二是電視畫麵比較清晰。

如水覺得,宋雲喜歡和她呆一起。隻要她在家,宋雲就自覺地學習。吃飯、看電視也總挨著她坐,給她夾菜,捏著遙控問她看哪一個台。而宋軍,自然也是常常挨著如水的位置。於是,如水常常處於被兄弟倆包圍的陣勢。

一個偶然的時刻,宋雲碰到如水的手,順勢地握住了她。兩隻手,在黑暗中,不動聲色地相握。如水的心跳著,咚咚咚地,但是她沒有抽回手,沒有勇氣,似乎也不想,於是任由他握著,好舒服。感覺到他年輕的血液經過手心傳到她的手心裡,侵入她的心臟。假裝鎮定地回過頭來看宋雲,他可比如水鎮定多了,嘴角還露出笑意。那感覺,很激越。

那麼年輕,如果可以自由,相愛,多好。卻是不能。那算什麼,兄嫂還是弟媳?若是宋軍知道了,該作何想,宋軍爸媽呢?他們會怎麼看她?可是,這些都管不著了,被他握著的手是多麼舒服,心靈是多麼歡暢!

打那以後,兩人相對就心照不宣起來。單獨在一起的機會不容易找,隻有晚上關燈看電視的時候能夠靠近,能夠相握。插播廣告的時候,如水出去上衛生間,她會發現宋雲也出來了,在窗外等她。於是,在背光的角落裡,他抱她在懷裡,深深地吻她,直到她喘不過氣力。

那是多麼甜蜜地吻啊,似乎有生以來都沒有體驗過的香甜和心動。感覺到他的心,他的好,他每一點的想要和有力,感覺到年輕的衝動。迎合他,在每一次舌頭的纏繞,每一個單純的擁抱。柔情似水。

如水問:宋雲,你怎麼吻得那麼好。她本來想說,你是不是吻過許多女孩,很有經驗的樣子。末了,說出來卻是這樣。像是誇獎。

宋雲說,是你好,你真溫柔。從來沒見過你這麼好性格的優雅的女生。如果可以娶你就好了。宋雲說,真的。你太好了。

如水從來沒有聽見過這樣好聽的話,宋軍也沒有說過她哪裡好。看著宋雲年輕英俊的臉龐,挺拔的身材,她真的覺得幸福,又像是犯罪。他還小啊,她竟然放任他縱情。

他們在忘石崖上看雲,去竹林深處約會。宋雲常常背著如水爬山涉水,似乎他總有無窮的力氣用在她身上。如水心喜地接受著他的快樂和力量。有時候,他們也說一些貼心的話。她說,宋雲,你要努力,一定要走出去外麵的世界,知道嗎?不要局限在這裡,你有很多很多的未來,知道嗎,一定要努力。

我知道,姐。宋雲很懂事的樣子,我明白我現在沒有資格說什麼。等我兩年,好嗎?就兩年。

如水迷茫地點點頭,我會等你考出來,但是記住,不要試圖重蹈覆轍去打工,那沒路。

宋雲明白,如水說的是唯一的路。

如水,告訴我,你和我哥,有沒有那個?

如水難堪地道:這,你應該去問你大哥。

但是我想問你。

如水吸了一口氣說:沒有。

那麼你們在重慶歇下那一晚呢?你彆騙我。

那是在你哥同學家,真的沒有,你彆瞎想了。

哦。宋雲放鬆地笑了。

如水卻暗自心酸。她後悔了,深深地悔恨和宋軍那麼快地在一起,獻出所有。此時方明白,對宋軍,原來那不是愛,是好奇。而宋雲,輕輕地一個吻,輕易就打動了她的心。愛是什麼,是激情,是心心相映,是不用說出的秘密。

她不覺對宋雲隱瞞了真相,不是要騙他,隻怕他受到傷害。他還有時光,還有學業,還有許許多多的陽光和雨露。他才十七歲。而她卻是比他大三歲的他哥女人。

宋軍家一個遠方親戚去世了,宋軍爸媽讓宋軍帶如水去吊唁,這是地方的習慣。那是一個晴朗的早晨,如水想到要和宋雲分開一整天,心裡就不舍起來。他問宋雲可不可以一起去,宋軍和他爸媽都拒絕了,說不是要緊的親戚,不用去那麼多人的。宋雲也表示不願意同宋軍他們去。如水隻好作罷。

臨走前,如水看著宋雲,似有千言萬語卻又無從開口。宋雲笑著對如水說道:舅外公家那兒景色很好的,去了就開心地玩一天。不下雨的話,你們下午六點就可以回到家了。隻是要走山路。宋雲說著朝如水的腳上看了一看,你的鞋恐怕不好走遠路。

如水旋著腳步轉了半圈說,放心,我的鞋好穿著呢。

兩人嘿嘿地笑了。

這時宋軍背著東西走過來,說什麼呢,那麼好笑。

宋雲說,我打賭說如水走不了那麼遠的山路,路上肯定向你叫苦連天,她不信呢。

宋軍道,走不動有我在,我背她。

如水說,才不要呢,我自己能走。

宋軍嘿嘿道,那就走著瞧吧。

真的上了路,如水才知道宋雲所言不虛。這是冬天的早晨,濃霧還未散去,路上濕滑的泥土很快沾滿了如水的平底布鞋,腳上重重地像戴了鐐銬,有坡度的地方還會打滑。如水不禁一驚一乍地叫起來。於是難走的地方,宋軍就會拉著她走。如水覺得被宋軍拉著的手,有些不自然,過了濕滑的地方,她就脫開宋軍自己走。唉!如水不自覺地歎息一聲。

宋軍問,如水你怎麼了。

如水立刻搖頭說,沒什麼,路太難走了。還有多遠?

宋軍道:還早著呢,要到中午才走得到。

如水說,就沒有車到那兒嗎,那麼遠的路,乾嘛要走路呀?

宋軍說,有盤山車路,但是繞著呢,不如走小路近。我們這兒的人去那村都是走小路的,除非拉貨。再說小路的風景好,我以為你會喜歡。

如水說:好什麼呀,哪兒不都一樣,就山連著山的。

宋軍道:呀都走一半了,你就堅持一下吧,我的姑奶奶。

於是宋軍一路哄著如水往前走,終於到了舅外公家。此時,天氣晴了起來,主人家裡旗幟白翻,老遠就聽見一片鬨喪的聲音。嗩呐傳得很遠。

如水覺得寂寥,身旁的這一切都與她無關。熱鬨也好,哭泣也好,都是彆人的事情。人死萬事空,活著的人大鬨特鬨就是對生命的尊重了嗎?還是隻是為死者的亡靈送去人間的不舍和哀悼?或者提醒活著的人們還有多少時光繼續享受人世間的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