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縷朦朧的晨曦從窗簾縫隙中泄出,打在床上躺著的身影上。
耶爾眼睫微顫,有些艱難地睜開眼睛。
他呆呆地看著天花板好一會才清醒過來,聲音微沙,“……幾點了?”
放在枕邊的光腦藍光微閃,字正腔圓道,“早上好,現在是早晨七點整,您想起床了嗎?”
熬夜後太陽穴有些刺痛,耶爾用指腹揉了揉,將殘餘的睡意驅散。
“哢噠——砰!”
門外傳來細微的響動,他神情微凜,一把掀開被子下床。
大步到了客廳外,就看見西澤正半跪在地上,臉色蒼白,額頭冷汗涔涔,旁邊站著一個呆呆的015。
“怎麼了?”耶爾蹙眉,上前卡住雌蟲的手臂,想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沒事,剛才想去洗個澡,但是015突然沒電了,摔了一下。”
西澤按住耶爾的小臂,但和勁瘦的手腕一樣,手下的觸感並不堅硬有力,至少和皮糙肉厚的雌蟲完全不同,似乎極易催折。
想起雄蟲的脆皮體質,隨便碰一碰都會起大片的淤青,他下意識鬆開了手。
但膝蓋的劇痛導致重心不穩,雌蟲重重摔在沙發上。
連帶著把耶爾也扯得腳下一歪,倉促往前踉蹌了幾步,跟著倒下去——
“等等……!”
眼看著離沙發靠背越來越近,耶爾有些慌亂地閉上眼睛。
下一秒,他的腰就被一條有力的手臂摟住,在砸上去之前險之又險地被扯進一個懷抱。
“小心。”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緊貼著臉的胸腔共鳴震動,似乎在耳邊響起,讓他瞬間有些耳熱。
他的臉陷在一片軟厚中,慌亂中撐住的腹肌緊繃鼓起,手心下的觸感塊壘分明,但似乎又極力放鬆下來讓那手按穩。
“……還好嗎?”
西澤也有些不習慣,懷裡的觸感柔軟又細膩,比起皮糙肉厚的雌蟲顯得瘦削單薄,輕得像是能隨手摧折。
“沒、沒事。”
耶爾眨眼的速度不自然地變快,發現自己被整個攏在雌蟲懷裡,周身都被灼熱溫度籠罩。
他意識到雌蟲正一手護著他的頭,一手攬住他的腰,像是雪豹咬住一隻麋鹿的角,輕而易舉把它拉出粘稠的泥沼。
眼前的軍雌似乎早已習慣擔任強大的保護者角色,但與此同時,他連最基本的站立都做不了——
落魄又殘缺,不得不仰賴著“弱者”的鼻息而活。
耶爾感到細微的戰栗,一瞬間甚至升起把雌蟲禁錮在身邊、緊握在手裡的強烈摧折欲,讓他喉結滾動了一下。
“咳……沒壓到你吧?”
但他還有點理智,閉了閉眼回神,撐著沙發站起來,剛才倒下去把雌蟲砸了個正著,不知道有沒有壓迫到傷口。
“還好,我還沒那麼脆弱。”西澤的聲音帶著晨起的沙啞,順著雄蟲的動作放開手。
雌蟲姿勢有點彆扭地躺在沙發上,神情卻平靜坦然。
那雙沒有焦點的雙眸落在半空,偶爾停留在耶爾的臉上,還保留著說話時要看著對方的良好習慣。
從昨晚的夢魘之後,似乎有什麼在無形地發生著變化。
耶爾垂眸凝視著他。
他沒有找到那平靜神情中的異樣,卻猛然發現眼前的雌蟲比起一開始撿到時,血肉充盈了很多。
那種隨時可能死去的枯槁和慘白不再明顯,顯露出他原本的氣質和性格來。
雌蟲瘦削的臉龐清減卻不失淩厲,原本僵硬挺直的腰背有了舒展微彎的弧度。
他被包裹在淩亂的被子和睡衣裡,在晨光的籠罩中顯得安靜、柔軟而厚重,像是塌陷傾倒的靜默山巒,在時光的浸潤中長出新的綠意。
耶爾在這一刻才真正意識到——
他已經把西澤從那個雪夜中救了起來。
遠離了死亡和暴力,屈辱與痛苦,緩慢又堅韌地生長出新的血肉和生命。
是和那些枯死的綠植背道而馳的生命,第一次讓他的掙紮和努力顯現出成果……讓茫然無望的前路,似乎也有了一點可以預見的期望。
一股更柔軟平和的暖流滲透四肢百骸,撫平了方才升起的摧毀欲。
耶爾彎了彎眼睛,“我帶你去洗澡吧。”
……
這個房子的浴室弄得很乾淨,但仍然老舊和狹小,放不下浴缸和淋浴床,平時雌蟲洗澡都是坐在一張小凳子上洗的。
“以後換房子浴室要選大點的,放個浴缸方便洗澡。”
耶爾半扶半抱著西澤在凳子上艱難坐下,隨口道。
但想起所剩無幾的存款,覺得這個設想簡直遙遙無期。
隨後耶爾又是一愣,他什麼時候已經這樣理所當然,把西澤加入未來的規劃中去了?
手背被一隻手按住,耶爾回過神,懷裡的雌蟲轉過臉輕聲道,“……已經可以了。”
西澤隱藏在發絲下的耳尖微紅,放在膝蓋上的手不知所措地收緊又放鬆。
雖然平時上藥已經基本被看光,他仍然不習慣在雄蟲麵前裸露身體。
不管是因為之前的經曆,還是出於內斂又板正的軍雌特性。
耶爾把花灑從架子上拿下來,卻沒有遞給西澤,他長長地嗯了一聲,莫名有些不想走,“幫你洗?”
西澤快速看了他一眼,遲疑片刻後點了點頭,“……好。”
熱水“嘩”的一聲噴出,落在地麵飛濺起來,沾濕了耶爾的褲腿。
他用手試好溫度後關上水閥,彎腰將那截布料挽起。
雌蟲把衣服疊好,放在一旁的塑料盆裡,那和那張小木凳一樣,都是專門為他準備的。
浴室的另一麵並不是牆,而是乳白色的磨砂玻璃,朦朧的晨光像奶白色的鴨絨,輕柔地粘滿了雌蟲的身體,模糊了那漂亮的線條。
他看起來溫順至極,收斂了尖刺,引誘著被那蜜色所惑的蟲上前,將那蓬勃柔軟都攏進掌心。
耶爾感到口舌微燥。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