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半邊臉頓時火辣辣的疼,我下意識的伸手捂住腫起的臉頰,茫然的看著囂張跋扈的麗妃,又轉頭看了看息夜。
息夜臉色還算平靜,隻是煞白的嚇人,我瞥見息夜的手緊緊的攥成拳頭,手背青筋突起。以我對他的了解來看,想必此時他正處於盛怒之下。可我身份隻是個侍衛而已,而麗妃卻是他名正言順的妃子,礙於此些重重,息夜隻能忍著怒火,做出一副淡然樣子。
“麗妃。”息夜不輕不重的喊了一句。
麗妃立刻從方才暴怒的野獸,化身溫順委屈的小綿羊,倚過去道,“王,妾身方才已經教訓過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了。臣妾教訓下人,王不會怪罪臣妾吧?”
“麗妃,她可是孤的侍從。孤的人,是給人說打便打的麼?你又置孤與何地?”息夜眸光流轉,眼神冷峻盯著麗妃看了半響,直到看的麗妃身子微微發抖。
麗妃氣勢一下子軟了不少,但仍舊不甘心的剜了我一眼道,“臣妾隻是、隻是方才在氣頭上,就打了她一巴掌,並非是有對王不敬的意思。”
麗妃抬眼看看息夜神色,卻似看不透他的情緒,就繼續揣摩著說道,“妾身鬥膽問王一句,王可會為了一個下人,而怪罪妾身,壞了我們夫妻情誼,寒了我們吳家人的心?”
我聽麗妃的話越發的不是滋味,什麼狗屁夫妻情誼,什麼寒了吳家人的心,分明就是處處拿著娘家的身份勢力壓著息夜。
我不知那麗妃是假精明真糊塗還是怎麼的,時不時會點出自己娘家的勢力。我知息夜心高氣傲,又是帝王身份,即便沒有我的緣故,他又怎麼可能咽得下這口氣?
我偷偷瞟向息夜,果然他的臉色一瞬間又暗了幾分,隨即恢複如常,端起一杯茶吹吹道,“麗妃,孤記得孤曾經下旨,禁足你三個月。這三月之期未滿,你不是應該在麗輝殿麼,怎麼會出現在禦書房,莫不是孤眼花了,看錯了人?”
那麗妃先是一愣,隨即扁著嘴委屈道,“王,最近臣妾又不是第一次來禦書房給你送補品,王不是一直默許的麼……”
息夜眼睛一斜,瞥了她一眼,低頭繼續吹茶道,“莫非在這西律國,孤的聖旨就不做數了麼……麗妃,你父親是軍機大臣、西律棟梁,他怎麼就沒告訴你,抗旨不遵是何等罪過麼?”
“抗旨不遵”四字一出,麗妃立馬變了臉色,身子僵在原地,本是貼著息夜站著,此時即不好立即起身,又不好繼續靠著。
息夜放下茶,隨手看似那麼輕輕一揮,麗妃便失了重心一般跌坐在地上,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摸樣。
“麗妃,快些回你的麗輝殿去吧。孤念你父親於國有功,暫且不追究你這抗旨之罪,且先給你記上一筆,若是以後再犯,孤就一並治了你的罪。”息夜連看都不看一眼坐在地上的麗妃,淡淡說了句,便伏案辦公,將那麗妃晾在一旁。
麗妃見討了個沒趣,息夜又動了怒火,訕訕從地上爬起,收起她的食盒憤憤離去。
禦書房一時間變的空蕩蕩,隻剩我與息夜兩人。
“麗妃,吳廣繁,莫要欺人太甚!”息夜騰的起身,咬著牙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那結實的木桌便瞬間變成碎片。
我捂著半邊臉不敢說話,生怕一個不小心火上澆油,讓盛怒的息夜更加生氣。
息夜一掌劈碎了桌子,轉頭看向我,眼底的怒火儘數熄滅,泛著憐惜與不忍,一把將我拉入懷中。
“阿音,你今日所受的委屈,他日我必定讓他們百倍千倍償還!”息夜咬著牙,斬釘截鐵說道。
我抱著他,歎了口氣,“息夜,我知道要忍,不僅僅是我要忍,你也要忍。我知你忍的辛苦,比我苦的多,所以我不要你再為我心疼了。”
息夜伸過手輕輕摸著我的臉頰,眼底是滿滿的心疼,我甚至感覺到他觸碰我臉頰的手都在顫抖。
“疼麼?”息夜問道。
“剛才有點疼,現在不怎麼疼了。麗妃畢竟是個女子,女兒家的下手沒那麼大力氣的。”我衝他露出個微笑。
“阿音,你……委屈你了……是我對不住你……”息夜起身從禦書房的書架上取出一盒藥膏,用手指為我塗抹,“阿音,這是活血化瘀的藥膏,塗上去一會就消腫了。”
此時我看著息夜,與他離的那麼近,看著他滿眼的緊張,滿心的疼惜,不知是那藥膏當真神奇,還是心理作用,我突然覺得臉上的傷也沒有那麼的疼了。
“息夜,我是不是很沒用,當個侍衛,還會武功,竟然連一巴掌都躲不過去。以後還怎麼保護你啊,你不會嫌我,罷了我的官職吧?”我半開玩笑道。
息夜微微扭過頭,臉上滿是痛苦神色,“阿音,你是我的結發妻子,本應該由我保護你,可我這個當丈夫的卻眼睜睜看著你被人欺負,還不能明著為你出頭……枉我身為一國之君,就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你,你莫要如此說了,豈不是讓我、無地自容。”
我扳過他的臉來,忍不住湊過去輕輕吻著他的唇,他的眉眼,“我的一國之君,這筆賬我也記著,以後我也要你百倍千倍的還給我。你若敢有負於我,我就……”
“你就如何?”息夜望著我,眼神炯炯。
“我、我就生一堆孩子,整日纏著你,罰你給兒子洗尿布,煩死你累死你!”我一手輕輕放在小腹之上比劃著。
息夜眉宇間的戾氣憂愁散了大半,摸了摸我的腹部笑道,“我家的阿音是母豬麼,要生那麼多啊!”
“嗯哼,我是母豬,那娶了母豬的是什麼?公豬?”我朝他擠擠眼。
息夜哈哈一笑,捏了捏我的臉頰道,“這普天之下,敢當著我的麵說西律之王是公豬的,我家的阿音可是頭一個,想必,也會是唯一一個吧……”
我靠在他懷中,拉過他的手放在我腹部,心中突然升騰起一個奇異的想法,“息夜,你說若是現在我腹中懷著你的孩子,那該多好啊。”
息夜臉色先是一喜,隨即黯淡下來,摸著我的頭道,“阿音,你知這事萬萬不可。你若是懷了身孕,我怕你遭人毒手。若是因孩子而讓你遇險,我情願沒有那孩子。”
我默然,心中知曉息夜的顧慮是正確的,便不與他爭辯過多,兩人靜靜相擁。
除了第一天上任遇到了麻煩之外,其餘的時候都是相安無事,我默默陪著息夜左右,日子倒是安寧。
轉眼便到了壽宴前夕,那日我想了個托辭,便早早來到“出晴閣”。
阿晴已經等著我了,見我過來,她急急領著我去臥房,取了新做好的裙子給我看。
我見那裙子通體淡綠,如水中蓮花盛開,裙身是綴著飄逸的綠色薄紗,做工極為精美。
“阿音,你換上試試,我連日趕工為你製的舞裙。”阿晴拉著我的手,興奮的催我換上。
我依言換好,那裙子真真合身,一寸不長一寸不短。我隨意舞動幾下,見那薄紗隨風而動,飄逸輕盈,更顯得身姿搖曳優美。
阿晴在一旁嘖嘖稱讚個不停,“阿音,你這身段穿這裙子,在那壽宴上的光芒,可是誰都蓋不住呢!”
我被她說的羞澀難當,換下裙子,再與她商議了些表演的具體事宜,便早早的回了攬音殿。
壽宴是在禦花園中的一處寬敞園子舉辦,還未到夜幕降臨之時,便見到來來往往的宮女,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一個一個喜氣洋洋。
息夜本想讓我以侍衛身份出席,但被我婉言拒絕了,找了個理由偷偷溜走,與阿晴在“出晴閣”彙合,各自換了衣服,趁著夜幕剛剛降臨,趕往禦花園。
我拉著阿晴爬上一座假山,遠遠望著那些陸續到來的賓客。今日西律之王大壽,各路官員均出席到場,就連被禁足了的麗妃,也得到特赦,來到壽宴之上。
阿晴將節目單遞給我看,我瞅了瞅,我們的節目竟然是最後一個。
“阿晴姐,我們是最後一個上場,壓軸的節目啊!”我撫著胸口,感覺心臟突突亂跳,緊張的不得了。
“沒事的,就像上次我們練習時那樣就好了。阿音,不用緊張。”阿晴拉著我的手安撫道。
我們本應該早就到壽宴之上,可是一來是我不願意被息夜早早看到我這幅打扮,想要給他個驚喜,二來是壽宴上人來人往,沒人會注意到少了沈宵晴這個禦前女吏。因此我們一直在遠處的山上,待到節目表演了大半,才磨磨蹭蹭的往壽宴上趕。
從此壽宴的伶人歌姬們都聚集在禦花園旁邊一處宮殿裡,阿晴的琴也被統一上交,檢查之後放在宮殿裡,等到表演時再自行取用。
我與阿晴挑了個靠外頭不起眼的角落,和那些大臣的女眷們混在一處。阿晴掐著時間,對我說道,“阿音,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取琴來。”
我應了一聲,囑咐她路上當心,便由她去了。
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我才在那大臣女眷之中坐了一會,便深刻的感受到這句話並非虛言。那些官家太太們聊的無非就是誰誰生了個兒子多麼了不起啊,誰誰家的小妾得寵啦之類。
我對她們的交談並無興趣,便挨著亭子一角坐下,等阿晴回來。
忽然聽見幾聲女子的叫喊聲,起初時我並未在意,以為是誰家的嬌小姐偷著溜出去壽宴玩耍,可後來那聲音越發的嘈雜,離禦花園壽宴地越來越近。
我皺著眉頭想,是誰有天大的膽子,竟然敢在王的壽宴上搗亂喧嘩?
我起身朝外走去,方走出那花園的門,便如同被一道霹靂擊中般呆傻在原地。
遠處那熊熊的火光,映紅的半邊天,奔走的宮女,撲火的侍衛,還有那聲聲“走水啦!”的喊叫聲,交織在眼前,彷佛一擊重錘,砸的我渾身發軟。
那是……那是放置樂器的宮殿……阿晴去了那裡,阿晴!
“阿晴!”我似瘋魔了一般朝那宮殿衝去,路上遇見幾個宮女扯著我將我攔下,“這位姑娘,那邊火勢凶猛,你莫要過去!”
此刻我哪裡還管得了那麼些,我隻知道我那結拜的姐姐也許還在火海之中。
我施了武功,甩開那幾人,朝火海一路狂奔而去。
待到那宮殿前,我的心從裡到外涼透了。火勢極大,我不知才起火了這麼一小會,怎麼會燒的這麼旺。
撕心裂肺的叫喊聲時不時從火海中傳出來,牽動我緊繃的心。
我緊張的朝裡頭張望,想看看阿晴是不是還在裡頭。
旁邊聚集著幾個嚇得哭哭啼啼的宮女,滿頭滿臉的灰,看樣子像是從那著火的宮殿之中跑出來的。
我急的揪住一人問道,“你可是從這宮殿裡跑出來的?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大概與我一般高,身穿粉色衣服,長的極漂亮的女子在裡頭?”